攜重禮說服刺史夫人為范家提親是他親自安排的。他記得滕王佈置這道難題時,心裡對岑三孃的同情與憐惜。
她墜江落水,正好如了皇帝的願,讓她離開滕王。杜燕綏分明記得她蜷縮在蘆葦叢中,柔弱的身姿與那叫人難以拒絕的眼神。
他想起皇帝問他時,他下意識的回答:“……臣憐惜。”
可是心裡沉沉的放著那麼多的秘密。他揹負的東西太多,她願意與他一起嗎?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喜歡自己。杜燕綏想到了李老太爺上的第二封密摺。
滕王妃出家修行,道號出塵。她被皇帝悄悄接進了三清殿,也許再過得些日子,滕王再娶妃之後,所有人淡忘了原來的王妃,宮裡就會多出一位寵妃。
皇帝巴不得滕王早點娶妃。看到密摺上求娶的是岑三娘,臉色就變得古怪起來。先是令胡公公帶了厚禮酬勞李都督,探望大夫人。又讓自己藉機與岑三娘相會。
杜燕綏事先並不知道胡公公頒的旨意,聽完之後他就明白了。也許滕王只是單純的念著袁天罡的批語,或者對岑三娘本人有了興趣。皇帝想到的卻是李家大爺如今是大唐五位大都督之一,手握重兵,鎮守邊關。李家二爺只是折衝府的副手,卻是鎮守京畿的折衝府。
明知李老太爺密奏之事是無稽之談。皇帝卻絕不希望滕王和領兵大將之間有糾葛。
先帝玄武門弒兄奪位後,本能的防著自己的兄弟。廢太子李承乾謀反案,讓今上得了帝位。滕王卻與廢太子交好。
若不疑,先帝就不會讓自己跟隨在滕王身邊。
杜燕綏突然意識到,不論岑三娘是否願意,皇帝都不會讓她嫁給滕王。除非皇帝疑心了李都督與李尚之。
他心裡暗歎,李老太爺求爵心切,無意中卻消淡了皇帝對李家二子的疑心,歪打正著,替子孫謀了福廕。
杜燕綏心思百轉千回,岑三娘已等得不耐:“我外祖父沒準兒在院子裡急的扯鬍子呢。”
是啊,不能讓李老太爺久等。杜燕綏思慮再三,緩緩說道:“三娘,我知你心有疑問。我沒有時間一一和你細說。滕王請你二堂叔向你外祖父提親,求娶你為正妃。皇上有意在你及笄之日下旨賜婚,將你許配於我。”
岑三娘沒想到等來的是這樣的訊息,一時間竟自愣了。
滕王的日子不會好過。跟著自己也不會輕鬆。杜燕綏暗暗嘆了口氣道:“滕王遠在洪州,非召不得入京,否則以謀反論處。多半……便是賜婚了。”
“啊?”岑三娘仍處於驚詫之中。
沒有半點驚喜,她心裡恐怕從來都沒有喜歡過自己吧。杜燕綏這樣想著,卻微微笑了:“你不必太過擔心。我會求皇上拖延婚期。你如果不願,想改名換姓離開,我來想辦法。”
杜燕綏起身,長揖一禮:“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虧欠你甚多。燕綏身負家族復興的重任,許多事情不得己而為之,請你諒解。你如有所託,必傾力相助。”
他站直了身體,看到岑三娘手裡仍捧著那隻匣子,輕聲提醒道:“皇上託皇后娘娘的名義送你的這枝釵,便是那一枝。如今這枝釵已沒多少用處了,你不必當它是負擔。皇上的口諭,你不必向李家人解釋半分。告辭。”
他拉開了房門,果見李老太爺滿臉焦急。杜燕綏心裡厭惡,想著岑三孃的處境露出了笑容:“勞老太爺久候了。杜某這就回宮覆命。”
李老太爺哦了聲,親自相送。
出了院子,杜燕綏抱拳一禮:“老太爺請留步。您是長輩,燕綏受不起。”
李老太爺滿臉堆笑,示意李方相送。看著杜燕綏的背影,他臉色大變:“姓杜名燕綏?他就是化名空青的侍衛?如今成了千牛衛將軍,還替皇上來傳旨意。這,這怎麼回事?”
他越想越不對勁,匆匆跟了過去,高聲喊道:“杜將軍留步!”
杜燕綏心知李老太爺上了兩次密摺,憋了一肚子問題,聞言停住了腳步,睨了身側的管家李方一眼道:“本官知道老太爺想問什麼。我曾用過空青的名字奉皇令行事。”
“那那……”李老太爺一驚,空青曾隨侍滕王身邊,這麼說皇上早就懷疑滕王?
杜燕綏眼神突變得凌厲:“皇上看了摺子,嘆老太爺一家忠心耿耿,是以才令胡公公傳旨褒獎。皇上早有旨意,若老太爺問起,囑本官告訴老太爺,不可妄猜聖意。告辭。”
李老太爺愣愣的站在原地。心一陣緊似一陣。他這麼多年的心血,難道就只換來皇帝藉口對兒子們的褒獎,賞了一堆絹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