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三娘沒有矯情,默默的靠在他懷裡。她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夜色裡空青的眸子很亮,臉頰緊繃著,顯露出堅毅的神色。這神色讓她安心。
前方有個瘦削的小個子男人引著路。他揹著兩隻大包袱,帶著兩人走到河邊。
撥開蘆葦露出一條小小的烏蓬船,那人將包袱扔進艙裡,解開了纜繩:“少爺,年年都上著桐油保養著,真沒想到還有能用得著的時候。”
岑三娘感覺得到那人話語裡的黯然和不捨。她分外好奇空青和那人的關係,聽起來這條船像是一條準備已久的逃跑工具。岑三娘忍不住猜想,這是空青替他自己準備的後路嗎?
空青抱著她上了船,將她安置在船艙裡,站在船頭和那黑影低聲說了兩句。操起長長的竹篙在水中一點,烏蓬船離了蘆葦灘,划進了江裡。
岑三娘看到蘆葦攤裡那瘦削漢子跪了下去,磕了個頭。船越行越遠,那人一直沒有起身,慢慢的融進了夜色裡。
空青一直沒有回頭,他立在船頭的身影站的像標槍一樣直。操舟的手法極為嫻熟,小船順江而下,速度非常快。
他不是滕王的貼身小廝嗎?岑三娘對空青充滿了好奇。
這時空青突然想起來,回過頭歉疚的說道:“船艙包袱裡有乾淨的衣裳,三娘可換了去。只是最好別點燈。”
“知道了。”岑三娘摸到一個包袱,就著夜色開啟,瞧著是麻布的女衫。她放下了烏蓬船口的布簾,在黑暗中摸索著換上。她解開了髮髻,將就用換下的衣裳擦試了,在腦後編成了一股辮子。
“睡會吧,我會叫你。”空青話不多,手中竹篙點下,船在江面上飛駛。
岑三娘哪裡還睡得著,掀起簾子,坐在艙裡看他:“我們去哪兒?”
空青輕聲回她:“我們順江進鄱陽湖躲些日子,再去長安。藩王未經召見,不得入京。王爺在長安的勢力最弱。”
岑三娘哦了聲,不再說話。
隔了會兒,空青輕咳了聲打破了沉寂:“為什麼肯相信我?”
岑三娘撐著下巴看他:“你為什麼要帶我逃走?”
空青看著前方,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隱約能看到雲層的色澤呈現出淡淡的溫暖的橙色。他沒有回答,手裡的竹篙點得更急,船如離弦之箭朝著有光亮的方向疾馳。
到鄱陽湖的時候,朝陽初升,天地間一片輝煌。水天一色,湖面浩瀚無際。
“真美!”岑三娘痴痴的瞧著。這樣光明的景緻,實在讓她想不到滕王的冷酷與任何陰謀。
空青將船划進了一片蘆葦蕩,像是極熟悉這裡的水路,小船在蘆葦叢中的水路中穿梭,半個時辰後,終於停靠在了一處岸邊。
他跳下船,繫好了纜繩。
岑三娘很自覺的背起一個包袱,又拎上另一個。
空青忍不住笑了,上前從她手裡將兩個包袱拿走:“這裡不比城裡,要委屈你一些日子了。”
“你以前在這裡住過嗎?”岑三娘跟著他,下意識的問出了口。
空青嗯了聲,帶著她穿過了岸邊的蘆葦。
沙洲地勢高一點的地方搭著一座茅草屋,旁邊還有一棵不高的歪脖子槐樹。樹下搭著一座土砌的灶臺。簷下有口水缸,牆上掛著口鐵鍋,下面擺著只有蓋的竹筐。
岑三娘走過去順手掀起蓋子,看到裡面放著碗筷等物。看著有點髒,卻細心收拾過。
茅屋很小隻有兩間。外間放著張木桌几根長凳。牆邊擺著幾隻陶缸,後窗下襬著張竹榻。牆上掛著漁網繩索等物。
進了屋,空青放下包袱,進了裡間。
岑三娘跟過去靠著門檻看他。
裡間擺著一張床,墊著草墊。空青從牆邊抱起一卷葦蓆鋪上去,開了床頭的大木櫃子,抱出被子枕頭鋪好:“都是新的,黑七每隔三個月便來換一次。你歇著吧,這裡很安全。我就在外間,有事喊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