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爺早備了一百兩銀子的銀票。此時拿出來,他臉往哪兒擱?二老太爺心疼的臉皮都在發顫,從袖裡掏出了另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往夏初捧著的托盤裡一放,扭過頭不想看:“既進了杜家門,方守杜家家規。杜家百年傳世,不得驕奢,不得……”
他咬牙切齒的將杜氏族規一口氣說完,氣才順了,這才叫起。
岑三娘送了只繡工精湛的荷包,就換來五百兩銀票,喜的眉開眼笑。反正腿上套了護膝,她跪的不難受。接下來隔房伯父伯母不用行大禮,跪一跪就起了。估計跪完九房,早就過午時了。
二老太爺這般一折騰,時間已到了巳時。
杜晗松送了二百兩銀票,夫人送了枝累絲金鳳釵。二房大老爺杜晗風送了一百兩,夫人直接從腕上抹了只二兩重的金鐲子。二老爺杜晗雪送了五十兩,夫人送了枝金制的寶鈿。三老爺杜晗水也是五十兩,夫人只送出一對金耳墜子。
岑三娘送大房二房隔房長輩平均都是一百兩銀的禮品。接下來的六房長輩價值五十兩銀。居然小賺了一筆。
平輩只備了長房和二房的禮,像杜蒹葭杜靜婉都是價值三十兩銀的首飾。男子是荷包掛件文房四寶等物。別的幾房平輩有準備的價值二十兩,多出來的人就全給了杜燕綏準備的禮。
輪到收禮,岑三娘終於大開眼界。
長輩賜塊手帕,從腰間解個半新的空荷包,一串紅線串好的九文銅錢……印象最深刻的是九房的十一伯,賜下了一番訓戒。
她心裡一算帳吧,默默流淚,杜燕綏備的禮都嫌重了。
到了後面,虧得尹媽媽在身邊說個不停,介紹對方的身份,巧妙的打圓場,岑三娘只需要微笑見禮就行了。饒是如此,她臉都笑僵了,笑容抖都抖不掉。
平輩行福禮,小輩直接從托盤取個紅封遞過去。岑三娘眼花繚亂。估計再見面,也沒有印象。
最虧的還是二房。長輩多,平輩多,小輩也多。送出來的禮合在一起是最多的。二房心裡不舒坦。二房老太爺又出了頭:“三弟妹今日連水酒都未曾備下一杯麼?”
此言得到了堂上眾族親的認可。來一趟,收了些薄禮,總要吃回來心裡才舒坦啊。
杜老夫人笑道:“老身可不敢壞杜家百年規矩。此事自有族長操持,對吧二叔?”
族裡開宗祠請吃飯有公賬,百來號人想白吃三房,門兒都沒有。杜老夫人態度堅決。
杜晗松笑著起身:“公中備了流水席,遠來的族親可自去用飯,申時開宗祠。”
家住平康坊的三支嫡系,誰也不會去吃公中備下的流水席。遠來的族親們都餓了,紛紛散去。
送了眾人離開。張氏率先撐不住,半闔著眼,有氣無力的歪倒在椅子上。
杜燕綏沒等下人抬軟轎來,一把將張氏抱了起來,大步走回內堂。
岑三娘愣了愣,聽到杜老夫人吩咐:“三娘你去吧,燕婉扶著我就行。”她趕緊跟了上去。
送張氏回了正氣堂,丫頭打了水替她潔面,岑三娘這才看到一張蒼白如紙的臉。白的幾近透明,沒有半點血色。
杜燕綏怔怔的看著她,伸手替張氏掖了掖被子,照岑三娘使了個眼色,退了出去。
尹媽媽正指揮丫頭在正屋擺了飯菜。
杜燕綏站在廊下,突然輕聲對岑三娘道:“我娘時日怕是不多了。”
他說的那麼平靜,讓岑三娘一時間不知怎麼接話。
“晚間拜完宗祠才能歇著了。明天還要回門,忙過這幾日就好了。”杜燕綏抱歉的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瞳烏黑,看不出是傷心還是真的平靜。直瞅得岑三娘心頭一緊,情不自禁的想安慰他。
她遲疑了下伸出了手想握握他的。迴廊那頭杜燕婉扶著杜老夫人坐了軟轎過來,她又縮了回去,靜靜的站在杜燕綏身邊候著。
都累了,午飯都沒吃多少。
杜老夫人眉間倦意濃深,放了筷子,笑容有些虛弱。她對岑三娘道:“三娘,今日你也看到了。國公府人丁單薄,燕婉總要嫁人。你娘身體不好,我也老了。燕綏在外,日後國公府便要靠你撐起來了。”
“祖母,我不嫁!”燕婉才一開口,眼淚就淌了下來。她不想當著岑三孃的面哭,扭頭就往走,“我去照顧母親。”
“這孩子……好在燕綏回來了。這家裡啊,沒有男人就沒了主心骨。”杜老夫人笑容裡有抹淒涼。可以想象杜燕綏隱姓埋名留在滕王身邊的那些年,國公府三個女人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