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聲像利刃劃破了阻擋她五識的隔膜,岑三娘腦子一醒,明明白白的聽到杜老夫人的聲音:“總算退了熱了。”
她半睜開眼睛,漸漸看清楚了床前的人。杜老夫人,燕婉,方媽媽,阿秋夏初,唯獨沒有杜燕綏。
眼角溼潤著,不受控制的流著淚。夢是那樣真實,真實的讓她害怕。
“醒了,總算醒了!”杜老夫人拿帕子按著眼角,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相公可有信來?”岑三娘喃喃問道。
杜燕婉就哭了起來:“嫂嫂你別擔心他了,你都快把我和祖母嚇死了!”
杜老夫人握著她的手,笑道:“放心吧,聽說去就打了場勝仗,殲了三百人。”
方媽媽笑吟吟的上前給她掖了掖被角:“少夫人,奴婢給你熬了鍋魚片粥,用砂鍋小火熬的,喝了幾天藥湯,吃碗粥吧。”
是方媽媽啊,不是奶孃。岑三娘虛弱的笑了笑。對杜老夫人道:“母親的後事……”
“你這孩子……”杜老夫人慈祥的看著她,“杜家這麼多人,不少你一個。安心把病養好才是正事。”
她扶著尹媽媽的手站起來,臉上帶著鬆懈後的笑容:“祖母回去了。讓燕婉陪著你吧。”
“別!”岑三娘輕聲說道,“我這裡有方媽媽,還有一屋子丫頭。家裡的事幫不上手就算了,不能再拖著燕婉。都去吧,我身體好著哪,養些天就好了。”
杜燕婉紅著眼睛點頭:“嫂嫂你安心養病,府裡有我呢。”
等她們都走了。方媽媽樂呵呵的扶著岑三娘靠在自己懷裡,阿秋拿了張帕子圍在她頸下,夏初就端著碗魚片粥坐在炕沿喂她。
她似知道岑三娘在想什麼,輕聲的說給她聽:“您燒得跟個炭人似的,迷糊了三天。丹華姑娘回宮覆命,皇上賜了御醫來開了方子。方媽媽用老薑蘸著酒給你擦身子,今日才退了下去。”
方媽媽得意的:“少夫人拉著奴婢不鬆手,一直喊著媽媽別走。奴婢陪著您就想起小時候發熱,我老孃就這麼幹的,果然有用極了。”
岑三娘嚥下一小口粥,精神又好了幾分:“難為媽媽了。”
“少夫人專心喝粥,這是奴婢份內的事。”方媽媽很開心。能被岑三娘念著不忘,比賞她做內院管事還開心。
夏初接著說道:“大房的大夫人來幫著操持。您病著這幾日,二房幾位夫人,還有八小姐,十一小姐都來瞧過您了。哦,舅太太和二爺也來過。”
“還有尉遲三夫人,岑家二夫人,岑家少夫人都來過了呢。”阿秋也接了嘴。
慢慢的,居然在長安積攢下這麼多人脈。岑三娘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安心養病,別的事不操心。有那麼多人,不少我一個。”
說實話,岑三娘和張氏的感情並不深。只因她是杜燕綏母親,她只做她該做的。有那麼多人,燕婉也回來了,實在輪不到她撐著病體去掙表現。
她努力讓自己多吃一點,一碗粥也只喝了大半就喝不下了。阿秋給她擦了嘴,端了水漱口。方媽媽又讓她靠著坐著消食。
岑三娘就問了句:“丹華回宮去了?”
阿秋就答道:“是。丹華姑娘回宮了。奴婢想起來了,她說臘八節定討了差事給您送粥來。”
丹華說臘八節來,是想來看望她還是……岑三娘想起了武昭儀讓她做的人偶,心裡有了底。“今天是幾號來著?”
“少夫人,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七了。您只睡了三天。”阿秋說道。
岑三娘示意方媽媽讓她躺下,炕燒得暖,讓她忘記了太液池冰冷的水。她闔上了眼睛:“知道了。我再睡會兒,吃藥時再叫醒我。”
幾人給她蓋好被子,放下了帷帳。夏初帶著逢春在羅漢榻上做針線。阿秋則領著暖冬去煎藥。方媽媽舒了口氣,精神抖擻的去了正氣堂聽杜燕婉安排活計。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起來,岑三娘默默的想,她只管吃了睡,睡了吃,養好身體才是第一位的。
以後的幾天,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見好。
過了頭七,張氏也不能移靈,要擺到杜燕綏回來。所幸是冬天,不必買冰,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大夫人已經回府去了。杜靜姝每天都叮囑丫頭來探病。說等她大好了再來找她。
國公府因為張氏停靈在正院,閉門謝客。二房幾位嬸嬸也許覺得晦氣,沒有來蹭飯添亂。一時間府裡顯得分外平靜。
岑三娘完全好了,離臘八節只有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