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坐吧。”昭儀迴轉身坐下。
岑三娘心裡亂糟糟的,強行收攏了發散的八卦思維,告訴自己得專心應對才是。她謝了恩起身。
岑三娘恨不得跪在兩丈開外,最好昭儀娘娘還是個近視眼。可惜事與願違,一名宮婢搬了張圓鼓錦凳放在鳳座旁,離昭儀越發近了。她心裡縱然萬分不願,也只得慢吞吞的走過去坐了。
“都下去吧。本宮和杜夫人聊聊家常。”
岑三娘覺得頸後的寒毛嗖的豎了起來。散去侍候的人,是要警告她閉緊了嘴巴,還是要和她聊聊滕王?哪一個話題她都避之不及啊。
“修真之人斷了前緣,便如新生。本宮放棄修煉,斷了前緣,重新入世。前事早已忘卻。你不必驚詫。杜將軍最是清楚不過。”宮裡只留得她二人,昭儀緩緩說道。
好吧,我肯定會閉牢嘴巴。後世如果有唐玄宗,他會說祖宗有先例,他娶兒媳做貴妃算不得開先河了。岑三娘恭敬的應了聲:“是。”
只聽昭儀繼續說道:“女人在這世間備受輕視。出嫁前大多有姓無名,就如你吧,本宮也只知道你姓岑,依排行叫做三娘。本宮孃家姓武,原也有個名。既然再世為人,也新取了個名,我想了很久,造了個字,上為日月下為空……”
卟咚一聲,岑三娘凳子沒有坐穩,摔倒在地上。
“對不起,我沒坐穩……”一慌之下,她根本記不住尊卑稱謂。自己爬了起來,扶正了凳子坐穩了,訕訕的看了武氏一眼。
“本宮給自己造的字,你似乎大為驚訝?說說吧,這字讀什麼音好?”
岑三娘已經凌亂了。她心頭飄過自己所看過的所有關於武則天的種種事蹟,眼前從前的滕王妃,現在的武昭儀,將來真的會建立大周天下當女皇帝,會殺盡李氏皇族麼?聽說她愛用酷吏,信賴狄仁傑……她惶恐的想,這不是穿到了未知的大唐朝了麼?高宗的皇后是崔氏啊,不是和武則天鬥得死去活來的王氏,啊,還有蕭妃。宮裡有受寵的蕭妃嗎?
細密的汗爬滿了她的額頭。難道歷史會在這一刻重新歸位?她該怎麼辦?
“膽小如鼠,真不知他喜歡你什麼!”
耳中突然傳來武氏鄙夷的話,驚得岑三娘脫口而出:“娘娘取的名讀照,日月行空,普照天下之意。”
武氏一愣,驀得放聲大笑:“哈哈,好,沒想到你竟說中了本宮心意。女子又如何?照樣能光明正大活在這世間。”
岑三娘傻呼呼的陪著笑,心裡淚流滿面。如果可以,她肯定抱頭鼠竄,一溜煙奔出宮去,永不回頭。
“什麼事這麼開心?”隨著一聲溫和的詢問聲,一道明黃身影踏進殿來。
變戲法似的,昭元宮的內侍宮婢們陸續出現,自然之極。連岑三娘自己都沒看出來,曾經和武氏單獨相處過。
“皇上。”武氏起身行禮。
岑三娘又一次從凳子上滑到地上趴著。不是她軟骨頭,皇帝的到來暗示著杜燕綏的到來,救命草啊!“民婦杜岑氏叩見皇上。”
“平身。”皇帝說著伸手扶起了武氏,握著她的手眉眼含笑,“召了杜夫人來,是想見朕不是?”
武氏抿嘴笑了笑,芙蓉臉上風情宛轉,眼風朝垂手站在一旁的岑三娘掃了眼,又嗔看了皇帝一眼。心意盡在不言中。
皇帝溫情脈脈:“春光明媚,朕在太液池設宴,陪你賞景。”
武氏小聲說道:“明日再去吧。尋個理由見見你就好,今日你要去皇后宮裡的。”
皇帝不依:“時辰還早呢,朕去用晚膳不遲。”
能不能先讓小的告退,你二人再繼續啊?岑三孃的頭埋得更低,恨不得把耳朵堵住,一句都聽不見。
皇帝能視而不見,武氏卻沒有忘,扯了明黃衣袖的一角輕輕晃動:“杜將軍怕是等的著急了……”
皇帝恍然,轉身對岑三娘說道:“昭儀與你有緣,日後多進宮陪她說話吧。小杜在宮外等你,你去吧。”
“是。”岑三娘跪下再叩頭辭行,離開了昭元殿。
遠遠的看到玉階之下站著的杜燕綏,岑三娘忍不住奔了過去。
“三娘。”杜燕綏鬆了口氣,露出了笑容。
岑三娘站在他面前,開口時牙齒都在打顫:“嚇……嚇死我了。”眼裡就浮起了淚光,全身的力氣在這一刻突然消失,雙腿發軟,“我走不動了。”
杜燕綏嚇了一跳,順手將手裡的披風圍在她身上,摟緊了她的肩:“撐著,咱們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