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年見她失神,輕輕喚道。
張才人這才回過神來,懸在空中的手,抖著抬起,指著自己,不可置信地開口。
“禧……禧妃?”
沈惜年點點頭。
“允禧庶績,敬德光明,姐姐培養了好兒子,皇兄這是感念姐姐對江山社稷之功,特封姐姐為禧妃。”
“這……這怎麼會?”
當年司天監妄下定論,皇上心生厭惡,一句話都不願與她多說。
褫奪位分都顧不上,就把沒有出月子的張才人,連人帶孩子,一起扔進了冷宮。
所以直至今日,她還一直是個才人。
多年不聞不問,今日突然冊封,又一連躍升四級,這怎麼可能?
原本面色愣怔的張才人,忽地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肯定不可能,我怎麼做了這麼美的夢。”
話音落下,她滿眼迷茫和不解地環顧四周。
隨後,她視線落在滿地凌亂的碎片上。
她不顧婢女的勸阻,猛地蹲下身子,開始手忙腳亂地撿拾摔碎的碗。
一邊撿,一邊低聲自責:“都怪我,都怪我!
只顧著沉浸在虛無縹緲的美夢裡,把淵兒的長壽麵都灑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沈惜年靜靜地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帶著不易察覺的憐憫。
直到掌心疼痛襲來,看著被劃破的手,感受著真實存在的痛感。
張才人的動作突然凝固,猛地抬起頭,眸中閃著難以置信的光,直直地看著沈惜年。
這竟然不是幻覺,自己真的從才人,一躍成為了禧妃。
她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挺直身子,快步衝到沈惜年身邊,一把拉起她的手,聲音中滿是急切和期待。
“長公主,這…這是真的!?皇上他…他怎麼會突然想起我和淵兒來了?”
沈惜年扶住她的手臂,點頭道:“千真萬確,從今日起,姐姐你就是禧妃了。”
“禧妃……禧妃……”
張妙錦喃喃兩聲,眼神閃爍,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和難以置信。
“可是…可是皇上之前不是說…說淵兒他是…是…”
“是北齊的災星?”
沈惜年接過她的話。
聽到‘災星’二字,張妙錦的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她眼眶泛紅,卻還是強忍著沒有落淚。
“皇上他……他饒恕淵兒了?”
沈惜年不答反問,“姐姐也認為三皇子是災星?”
“我這個當孃的,怎麼會…怎麼會這麼想呢…”
張妙錦聲音哽咽,帶著一絲委屈和無奈。
“只是…只是皇上他…”
沈惜年打斷張妙錦的話。
“三皇子是北齊的吉星,他現在是辰親王。”
張妙錦彷彿被雷霆擊中,身子猛地一晃,踉蹌著後退幾步,扶住身旁的紫檀木桌,才穩住身形。
“吉星……辰親王?”
她喃喃自語,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見。
張妙錦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上前一步抓著沈惜年的手臂,手下微微用力,不自覺收緊。
再抬眸,嘴角卻不受控制地向下撇著,半晌才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淵兒,不是災星!”
沈惜年點點頭,任由她一把抱住自己,在自己耳邊放聲痛哭。
“阿孃?”
屋外陳淵的聲音響起。
“茂全公公,可是我阿孃在裡面?”
接著就是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和跪地磕頭聲。
太監茂全恭敬道:“奴才參見王爺,王爺千歲。
禧妃就在長公主房內,王爺稍等片刻,容奴才通傳一聲。”
陳淵蹙眉,不明白他在雞同鴨講些什麼。
他也不去想,眼神等不及地越過茂全,往糊著透紗雲紋織錦的半窗看去。
茂全忙不迭起身要去稟報,司春就掀了暖簾,衝他點點頭,躬身引著陳淵進去。
陳淵顧不上疑惑,長腿一邁,踏入屋內。
沈惜年含笑端坐貴妃榻上。
他阿孃眼裡噙著淚,坐在沈惜年旁邊,抬手在眼下一把一把抹著。
見他進來,張妙錦有心起身相迎,卻又轉頭看了看沒有開口的沈惜年,欠欠身子又坐了回去,唇瓣動了動,似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