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皇上開口。
“哦?為何啊?”
羌狄之事,皇上一直有意隱瞞,滿朝文武都不知道。
他卻直言覲見,看來是在御書房外,聽了不少。
“父皇一直教導兒臣,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兒臣認為,三弟肯定也會‘常思奮不顧身,而殉國家之急’。
他被羌狄所擒,一定不會落得受辱的地步,如果逃不出來,他必然自戕保全皇室威嚴。”
皇上眯著眼,目光森嚴,不怒自威地審視著眼前的陳爍。
自己這個兒子,一直唯唯諾諾、不善言辭。
天資愚笨的他,學個東西向來是今日學、明日忘,自己早就對他不抱任何希望。
當初,他都想把繼承大統的念頭,放在唐綰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今日,陳爍卻一改往日的愚笨,出口成章、侃侃而談。
言辭的內容,卻是直接讓他這個當父親的,放棄自己的兒子。
“你近來倒是學得不錯。”
皇上的言語裡,聽不出來是誇讚還是諷刺。
陳爍並不在意。
“父皇謬讚,兒臣只想替父皇分憂。”
李德群早就一身冷汗。
二皇子的心思,就連他都看出來了。
皇上背脊挺直,眸色如幽潭池水,深不可測。
忽然,他一掌拍在龍案上,“看來還是朕愚鈍,竟沒有看出你生了這樣的心思。”
陳爍連忙跪地,“父皇息怒,兒臣並無他心,一心只想替父皇分憂。”
“你怕是想讓你這個弟弟早點死了,給你騰地方吧!”
陳爍目不斜視,沒有一絲畏懼。
“父皇,三弟既然承蒙星君庇佑,兒臣相信,他一定能夠自己殺出羌狄軍營。”
他迎著皇上灼灼目光,“如果不能,那也是三弟的命數,他身為皇子,自然知道怎麼辦。”
皇上呼吸變得粗重,靜默的御書房內,清晰可辨。
“父皇,兒臣所言,句句為了北齊,別無他心。”
他言辭懇切,皇上卻並不相信。
不過,這也不影響皇上聽了他的建議。
身為一國之君,身為一家之父,都不能自己下這個決定。
好在,陳爍來了。
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皇上自然是有個堂而皇之的理由。
“告訴沈思遠,軍隊全部從羌狄邊關撤回來,在北州待命。
下旨,給三皇子和李珍珠賜婚,二人不必回京,在北州完婚即可。”
皇上下令,李德群連忙領旨去宣。
開門,李德群愣住。
“長公主,您……怎麼奴才們也不通傳一聲!”
李德群嘴上埋怨著,眼神卻往屋內瞟。
沈惜年從他身邊走過去,李德群不敢攔,趕緊後退著躲。
她並沒有聽陳爍問安的話,只是直直走到皇上面前,直直跪下。
“年兒……”
皇上微微起身,剛離開椅子,又發覺陳爍在場,不免有些繃著。
“年兒,你這是為何?”
沈惜年對他,一直如親妹妹一樣,黏著他,對他撒嬌,從來沒有這麼嚴肅正式,更別說一句話不說就跪著。
“皇兄,你真的要放棄陳淵了嗎?”
皇上蹙眉,果然還是讓她知道了。
他不忍心,卻仍繃著態度。
“年兒,那日朕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一向乖巧懂事,朕覺得你不會再讓朕為難的。”
沈惜年忽然笑了一聲,臉上的表情乾澀。
“皇兄,現在不只一人在羌狄了,就連皇子都被扣在羌狄,可是北齊朝廷卻無動於衷,這樣羌狄如何看北齊,北齊的臉面何在?”
李德群看著皇上一點點變黑的臉色,顧不上身份,趕緊跑到沈惜年身邊,蹲下在她耳邊權。
“長公主,您先起來。”
沈惜年拂掉他的手,仍是挺著背脊,膝蓋已經陣陣痠痛。
見她如此固執,李德群心中一緊,咬咬牙,俯在她身邊,壓著聲音又勸。
“長公主,您這番話,這些道理,三皇子就算是救回北齊,也活不成了。”
沈惜年猛然抬頭,空洞的眼中滿是惶恐不安,心臟像是被一雙大手狠狠攥住,滴著鮮血。
她……
她竟然慌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