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日頭又升至半空,薛雲卉揉著眼睛坐起來,從包袱裡摸出一個白瓷瓶,將瓶中藥水擦至鼻下,這才覺得清醒了許多。
出走第七日,因著攜帶過多靈力反噬的原因,每日睡得時候太多,趕路便不得不放慢速度了。這幾日樹上的靈力似是無有再被吸噬,她放緩了行進的速度,也是因為方向有所迷失。
她倚在床頭略作休憩,藥水的香氣竄入鼻尖,清醒了更多,卻想到了遠在京城的人。
他定然曉得自己不見影子,定然去涿州、淶水尋她,可是又定然尋不到......想必是要發大脾氣的。
可憐了莊昊不說,他還不知把自己氣成什麼樣子。過年本就酒水喝得多,若是一味地喝悶酒,再好的身子也受不住。那些酒量淺的,喝得不行便吐一地,反而是福氣了,只他這樣全全進了體內的,最是傷身......
薛雲卉越想越覺得滿心泛苦,想寫封信告訴他自己好好的,讓他放心,一來就怕送不到他手裡去,二來又怕被他那樣的細心,沿著送信的線索尋來。
想了想,終是算了,掀開被子下床,冷氣裹進了中衣裡,又要開始一天的路程。
只是讓薛雲卉想不到的是,就在離她不遠的小鎮上,梁星看著黎恭遞過來的熱騰騰的燒餅,別過了頭去。
薛雲卉離去的當日,袁松越依照她的意思,尋了一位老大夫往福清觀給師叔祖老人家瞧病。這位大夫將師叔祖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同梁星道:“老道長這病症,倒像是......中毒了。”
“中毒?!”梁星嚇了一跳,“可還有解?!”
老大夫示意她稍安勿躁,“不是劇毒,只是會使人纏綿病榻,身子不如往日強健。斷了此毒,半月便得見好轉。”
梁星大大鬆了口氣,可一轉眼又皺起了眉頭——師叔祖所中之毒從何而來?又是誰會給她老人家下毒?
師叔祖每日的飯食都是觀裡師兄弟姐妹們輪班做的,喝的藥是她親自煎的,師叔祖自家中回福清觀也有些日子了,必不是在家中中的毒,那是何處呢?
梁星將師叔祖每日的吃喝用度同老大夫說了一遍,直到說到了一處,老大夫突然頓住了。
“老道長臥床這些日子,日日喝決明子麼?”
梁星一怔,“是,師叔祖向來愛這一口,每日離不得。”
“拿來看看。”老大夫發了話,梁星心下不安起來,將每日泡給師叔祖的決明子拿了出來,老大夫一看,伸手捏了一撮細聞,便哀嘆搖頭。
“真是此物!這決明子裡摻了毒粉了!”
梁星大驚,送走了老大夫,靜坐了良久。
晚間,滿道觀都知道梁星在尋找師叔祖平日喝的決明子,說是找不到了,不知被誰偷拿了去。
誰會偷拿決明子呢?幾個有淘氣徒弟的道長都把自家徒弟好生詢問了一邊,決明子卻沒什麼下落。黎恭也替她在全觀裡搜了一邊,沒人瞧見。
到了第二日早飯的時候,梁星便同眾人道,讓他們好好看著師叔祖,她去山下的鎮子上,買些決明子回來。
梁星很快回來了,道是買來了決明子,就是品相差些,要在日頭下翻曬。她把決明子放到屋後從窗戶側邊能看到的平地上,今日晴朗,日光曬得到決明子上,也能照見每一個從決明子前走過的人。
梁星坐在窗前看了一晌午,待到飯前誦經時分,終於有人左顧右盼,靠近了那袋新買的決明子。
心頭一怔,梁星看到了日頭下的那張臉,是方施。
方施能同師叔祖有什麼仇怨?他為何要將師叔祖毒倒?!
梁星但見方施自懷裡掏出了藥粉,心裡的翻騰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開窗戶,自房裡跳了出去,在方施的驚訝中三步並兩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未及收回的拿著毒粉的手!
“梁師姐?!”方施大驚失色。
梁星卻氣得臉色發青,死死攥著他的手,“你為何害師叔祖?!”
方施嘴唇白了起來,被抓了當場,這讓他如何為自己開脫。
他不說,梁星更氣,“你既然不說,咱們就見官!”
她說見官,不是說笑,方施當即感到了手腕上的力道,他知道梁星的為人——丁是丁,卯是卯。
方施急了,紅了臉去,“師姐!不是我害師叔祖!真不是我!”
梁星猛然回頭,“那是誰?!”
方施說不出口,囁喏半晌,梁星卻突然從他手中奪下了毒粉紙包,“我找他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