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富貴絲商晏家,上通著江寧織造府提督織造大太監,下有蠶絲桑戶千百戶人家,只是這家少爺晏嶸週歲抓周時,抓了不知被誰偷偷塞進來的刻了八卦的石頭印,晏家不以為喜,連忙將這石印扔開,不再讓晏嶸觸碰。然晏嶸自那便小災小病不斷,晏家人找了道士看了,那道士只道:“他本是道門中人,如今不讓他歸入道門,他豈能好去?”
晏家人俱吃一驚。他們晏家滿門富貴,唯這一子。他若一心尋仙訪道,不思支應門庭,晏門豈不休矣?可比起這個,晏家人更害怕接連不斷的病災,連這獨苗都不能留下,商討良久,才將他送到了正一教門下。
生在富貴門庭,自小便入道教,晏家人時常怕他不管塵世,並不敢讓他就這麼跟著師父修道,見他年紀漸長,身體康健,便留他火居在家。說是火居,其實便同塵世中人家中子弟沒什麼兩樣了。
進學識禮,打理家中產業,偶爾一月中有幾日做些齋醮科儀,便是後頭晏嶸家中孃親辭世,父親另娶又得了兒子,也只是最為看重他的。
十五歲的晏嶸,已經有了支應門庭的能力,一同長大的其他江南富商家中子弟都打趣道:“你可萬萬不能自稱‘貧道’,那‘貧’字和你是半點干係都沒有!”
倒也無怪人家打趣,晏嶸十四歲便用其母留下的玉坊賺下了兩萬兩銀子,震驚江南商賈。其父倒也不想讓他小小年紀便紅得太過,恰逢晏嶸道門師父要去外地與一眾道人論道,便讓晏嶸去了。
這場論道便在華山之上,晏嶸便是那時識得沈蘭君的。
那時沈蘭君也是同師父上山論道,蘭君的師父同晏嶸師父乃是舊友,兩位道長舊年時情誼便是甚深,下榻的地方選了同一處。日日相對,晏嶸同蘭君之間,總有些年少的情愫萌生。
蘭君不是那扭捏的性子,看上了晏嶸,便同他說了。
某一日,二人在山間的高聳入雲的紅豆樹下笑鬧,蘭君突然用手裡的劍鞘指了他,站在大石上,低頭看著他道,“我瞧著你不錯,有江南人的溫柔,又有我們西北人的直爽,你......願意做我的道侶嗎?”
蘭君這話雖說得出口,可小臉還是紅了,就像是被酒醺得一般,晏嶸記得自己看著她連脖頸都泛起了紅色,一顆紅豆果撲通掉落,他心跳得飛快,一時都不知該如何應答。
倒是蘭君性子急些,跺起腳來,“你到底願不願意?!”
她這麼一跺腳,站在大石上便是不穩地晃了一晃。大石後側是個陡坡,晏嶸被她嚇了一跳,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抱住了她。
蘭君穩住了身形,卻是越發地面紅耳赤了,低頭對上了晏嶸的眼睛,眸中星光閃爍,她突然笑了,“你若是答應,便把我抱下來......”
話音一落,便被人穩穩地抱住,放到了地上。
蘭君咯咯地笑,笑聲驚起一樹的鳥雀......
半年的論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只是晏嶸後來回憶起來,覺得那半年就像是日光下的晨露,眨眼的工夫,只剩下了淺淡的水痕。
論道一過,眾人自是要各回各處去,蘭君抽搭著鼻子,拉了他的袖子,“你捨得我走嗎?”
晏嶸說捨不得,蘭君帶給他的歡聲笑語就像是蘭蕙之香,一盆在室,芳香四溢,晏嶸只想隨她去了,可蘭君去捏著他的手道:“等我去尋你!”
晏嶸自然道好,兩人依依惜別。
兩位老師父如何不是看在眼裡?蘭君的師父年紀更長,收了這女徒弟便是關門弟子了,因著蘭君父母早亡,極其疼愛她,反覆把晏嶸看了,覺得這後生到還算可以,便同晏嶸的師父道:“我只怕他富貴人家出身,沒個定性。不然,我這小弟子配他,可不算他吃了虧。”
晏嶸的師父道他是個胸有城府的孩子,“有沒有定性這事兒,再過兩年許就好了。”
兩位師父話了別,各自帶著各自的徒兒去了。
過了大半年,蘭君央了師父,出門歷練,師父不放心,安排她去尋太原府的一位徒弟,讓這徒弟再給蘭君安排行程。蘭君興高采烈地去了,只想著趕緊到了太原,便求那師兄讓她南下去尋晏嶸。
只是她到太原的那日,太原的那師兄家中兄弟娶親,蘭君趕著上了喜氣還道是好兆頭,歡天喜地地等著這場俗世的喜宴。她平素下山的時候不多,如今見了這鑼鼓喧天的喜宴,哪裡都覺得喜氣。
這位師兄的兄弟,娶妻江南女,待到新娘子入了洞房,沒有不想湊上去看一看這江南美人模樣的,蘭君不懂,卻跟著眾人,人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