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裡,安靜望著自己手中的玻璃杯。
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球躺在其中,下半截融化了,球形也不在規整。
杯壁折射的光斑斕,叫人頭暈目眩。
“吱吱,你這個酒量,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毛黛寧坐在她旁邊,誇張地比劃了一圈,“——海量。
“是吧,別老師確實很能喝,哪像是第一次喝酒啊?旁邊男老師也幫腔。
“而且還一點都沒事,你看,臉不紅氣不喘的。
“有事的。
別枝輕聲說著,像自言自語。
起初還在數,後來就忘了,到此刻,別枝也不知道自己今晚究竟喝了幾杯。
她發現自己的酒醉和那些影視劇裡看到的都不一樣,她分明覺得自己意識清醒,也能理智分辨,獨立思考,控制行為——但是她不想。
興奮和沉鬱同時存在,像是將她向兩極拉扯。
明知道不對、不該,可她還是想放棄控制自我。
原來俗語說“酒壯慫人膽,是這個意思麼。
別枝想著,將杯子放下:“毛毛。
“嗯?
毛黛寧扭頭,跟著呆愣地看著別枝手裡突然多出來的東西:“吱吱,你怎麼——你學會抽菸了啊?
“?別枝低眸,望向掌心,“不是我的。
“怎麼不是,明明就是根還沒點上的香菸嘛?毛黛寧嚴肅,“我爸說了,菸酒最多來一樣,吱吱你可不能學壞得這麼快啊?
別枝放棄解釋,慢吞吞將煙揣回去。
她側身,放任自己輕抱住了毛黛寧,蹭了蹭:“毛毛,我心裡難過。
女孩聲音低低的,像是飽蘸了水的海綿,又透著沉甸甸的失落。
“嗯?為什麼難過呀?毛黛寧扭過頭,問。
“……
別枝卻不說話了。
她只是放任自己將額頭抵在毛毛肩上,叫黑暗把她快要壓不住的情緒掩藏,再掩藏。
許久後,女孩微微抬起額頭,露出漂亮的琥珀色眼眸。
“我告訴你個秘密,好不好。”
“?”
毛黛寧只覺得自己快被別枝看得心窩都化掉了。
“不對,吱吱,”毛黛寧終於在臉紅前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喝醉了?”
別枝點頭:“有一點。”
毛黛寧驚歎著,上下打量:“我去,你這個是真一點都不上臉啊,而且你這言行條理得也不像喝醉——”
“不要打岔,”別枝蹙眉,“秘密,要聽嗎?”
“好吧好吧,你說,我聽著。”
別枝輕聲:“庚野的庚,你知道是哪個庚嗎?”
“庚野?”毛黛寧茫然,“是誰?”
“我男…不對,今晚已經變成前男友了。”別枝糾正。
毛黛寧失笑:“你這喝醉了以後,邏輯思維能力倒是一點都不受影響。不過你前男友姓庚嗎?他這個姓氏怎麼聽起來又奇怪又耳熟——”
話音戛然而止。
整個玻璃棧臺上,聊天的,喝酒的,插科打諢的,一個接一個同事將目光落過來。
表情也是一個比一個震驚。
他們今晚顯然只聽過一個人的名字裡有這個發音。
毛黛寧感覺自己有點大舌頭:“不是,哪、哪個庚?”
“長庚的庚。”
別枝抬手,指向那片人工造景。漫天星光璀璨,銀河迢迢,宇宙燦爛。
女孩望著,輕聲呢喃:“長庚星,也叫啟明星。每個黃昏與天亮,在漫長黑夜的前後,他永遠、永遠是天空中亮起的第一顆星星。”
“……”
桌上死寂了幾秒。
有同事回神,笑了起來:“別老師是不是喝大了,跟我們現編故事呢。”
“看著溫溫柔柔的,沒想到,喝大了以後也挺會吹水哈。”
“……”
滿桌玩笑裡,別枝安安靜靜地仰頭,失神地望著那片星空。
直到何芸臉色難看地擠出笑:“別老師,你不會是覺著,胡亂編一個長庚星的庚字,就能裝出和驚鵲老闆很熟的樣子了吧?”
“……”
別枝回過頭。
她卻沒看何芸,只是扶著沙發,緩慢起身,但還是一陣天旋地轉。
頭暈得厲害,果然要醉了。
得在徹底失控前,離開這裡。
離開庚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