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風,一個揹負了太多刻骨仇恨的名字。
年輕有為,忠心侍主,然而他和舊主都遭到摯友和部下的背叛,落個滿門抄斬的悲慘下場,留他一人獨活世上承受切骨之痛,這還不止,他曾經心愛的女子,還和背叛他的人雙宿雙棲了,上天到底對他有多狠?易地而處,她也會對那些背叛她的人恨之入骨。
淼淼沉默了好一會。
任誰知道自己的父親曾經做過這種不光彩的事,心情都不會好,李憶很體貼地沒有打擾她。直到見她終於嘆了一口氣,又拿起碟中的一塊芙蓉糕送進嘴裡,他才試探著道:“念兒,你可想聽聽我的想法?”
淼淼嗯哼一聲,情緒低落。
李憶斂正神色道:“其實,我方才所說的章敬太子軟禁先帝,私藏龍袍,永寧侯賣友求榮,只是一家之言,史官這麼寫,後人只能這麼看,可歷來史官手中的筆,只聽命於當權者,多少骯髒齷蹉之事,都被這支筆粉飾於太平之中,箇中恩怨曲折,除了當事人誰也無從得知。或許對於章敬太子和林庭風來說,永寧侯是個賣友求榮的卑鄙小人,但你看如今四海昇平,國泰民安,對於我父皇和百姓來說,他卻是個立下不世功勳的功臣,功過是非,我們沒有資格評論。所以……念兒,子不言父之過,你萬不可對永寧侯有任何不敬的想法。”
淼淼知道他誤會了,但他的樣子那麼認真,語氣那麼摯誠,她心裡挺感動的,畢竟他是皇帝的兒子,卻能站在客觀的角度上明析事非,而不是一味排斥異己,還不忘顧及她的感受,實在難能可貴。
“怎麼會呢,這天下皇帝輪流做,我才不關心皇帝是誰,怎麼登上龍椅的。我只知,我爹爹在家裡是個疼愛子女的好父親,呵護妻子的好丈夫,我自然也敬他愛他,現在是,將來也是。”無論如何,她會盡她所能,護這個家周全。
李憶這才鬆了一口氣,“你這麼想我就放心了,不過……你一定很擔心永寧侯的安危吧,不如我派多幾個人保護他?”
淼淼沉默片刻,這才道:“殿下仁義,但不必費心了。林庭風隱忍多年,復仇一事不知謀劃了多久,他在明我在暗,防也無用。況且,我覺得……他對我爹爹,並非一刀殺了就能解恨的。”
不然的話,為何先死的只是當年協助過皇帝的人,而不是永寧侯這個頭號判將?越是恨一個人,越是要他生不如死,一刀殺了,豈不便宜了他?怎樣才能讓一個人生不如死?痴迷古玩字畫的人,失去珍藏孤品會生不如死,名揚四海的學者,聲譽被毀會生不如死,絕世武功高手,經脈盡斷會也會生不如死。
淼淼有些不寒而慄,林庭風究竟會如何對付永寧侯?但回想最近永寧侯言行如常,並無惶惶不安的樣子,或許已有對策,“那幾位大臣的死,我爹爹又不是不知道,他應該心裡有數了。”
李憶點點頭,又道:“總之念兒,若有用到我的地方,你不必有顧慮,儘管開口,我一定會幫你的。”
淼淼仍有些心神恍惚,朝他牽強一笑,“謝謝你。”
這淺淡的,略帶憂鬱的一笑,卻讓李憶看呆了,“念兒……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何事?”
“呃……就是……那個……”李憶握著琉璃盞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終於鼓起勇氣道:“念兒,你……你還喜歡……哎喲,哪兒來的妖獸?”一隻花裡花俏的野山雞撲稜著翅膀飛了過來,差點撲到李憶的臉上,將“晉王”兩字硬生生擋了回去。
“飛飛……飛飛……”妖獸的主人丹陽公主拎著裙子,從九曲橋上跑了過來,“飛飛你別亂跑啊,一會落到水裡可怎麼辦?快回來……”
飛飛?
這不是上回在飛流澗丹陽帶回長安的野山雞嗎?淼淼手裡拿著半塊芙蓉糕,很是替燕飛肉痛。此刻飛飛已落在淼淼和李憶之間的食案上,神氣十足地踱了幾步,腦袋一低,竟毫不客氣地啄起那些點心來。
“飛飛,你又嘴饞了。”丹陽已跑了進水榭,一屁股坐在淼淼身邊,“念兒,原來你在這兒啊,怪不得方才我讓人找你找不到。飛飛,你吃慢點啊,只要是你喜歡吃的,我都留給你吃,小心噎著。”後面這句是對野山雞說的。
難怪這隻小畜生絲毫不怯場,原來是被丹陽公主寵壞了,也難怪昨天晉王說她魔怔了,這完全是將這隻小畜生當兒子養了嘛,淼淼趕緊將手中碩果僅存的半塊芙蓉糕塞進嘴裡,並由衷感嘆:“這畜生,一定是積了十輩子的德,才遇上公主你這麼好的主子。”
丹陽不喜歡淼淼這麼稱呼它,扳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