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當家的你怎麼能這樣說呢,你怎麼能……&rdo;一直冷麵沉默的馬師長這會兒擱下茶碗,望著急紅了眼的息棧,淡淡開口:&ldo;亭,你怎麼會跟這樣的人?你真打算就這樣跟他過一輩子?&rdo;&ldo;你個狗日的王八羔子給老子閉嘴!&rdo;&ldo;殿下你能不能就不要講話!&rdo;大掌櫃和息棧扭過頭齊齊地衝著馬師長一聲吼。馬師長自從大掌櫃闖進房中,就沒有挪地方,面對一隻槍管,既不反抗,也不服軟,更沒打算逃跑。神色傲然的一張臉,眉眼中的情緒分明是在說:這腌臢世道,本宮本來就活膩歪了,土匪頭子你有種就朝我開槍,本宮難道還怕死麼?!他這時絲毫沒有理會大掌櫃的咆哮,反而平靜地說:&ldo;亭,拋開你我之事且不談,你一向清風白露、慧質靈秀的一個人兒,怎麼就受得了這樣粗魯蠻橫、青紅不分的人?你又不像我這般無路可走,無處可去,只能被迫委身軍中。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實在是無法理解,你,你如今為何就這樣輕賤自己……&rdo;&ldo;殿下,你!……&rdo;息棧急得想拿塊布堵住馬師長的嘴巴。房中突然陷入一片壓抑的寂靜。馬師長的話就是一把錐子,而且這一錐下去戳得是三個人。三顆心的絞痛,誰也沒比誰更舒服。大掌櫃怔怔地望著眼前看似不急不慌、胸有成竹的馬師長,又看向息棧,眼瞳中閃過一絲旁人無法察覺的痛楚和惶然,聲音逐漸暗淡沙啞:&ldo;羊羔兒,你跟老子講一句實話,你,你咋想的……你要是當真覺得老子虧待你了,這些年待你不好,還是想跟他……&rdo;息棧急切地說:&ldo;當家的,不是的,你聽我說,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在一起,你放過他行不行?算我求你這一次!&rdo;&ldo;老子要是不依呢?&rdo;息棧眼中再一次淌下淚,一字一字地說:&ldo;那你就是逼死我。&rdo;大掌櫃的眼驟然紅了,眥裂的眼眶中漲湧出血紅血紅的兩泡子水,血色緩緩浸染一整張臉,呆呆地看著息棧,瞳仁裡迸出的是萬般的震驚和深重的失落,喉頭顫慄。曾經與自己同生共死的小羊羔兒,如今要跟別人同生共死去了。死裡逃生之後內心一直糾結的那件事,息棧在馬公館遭遇的事,心裡雖是萬般惱怒糾結和不甘,仍不忍心去責怪小鳳兒,只因為他是一片忠心,為了搭救自己。現如今才明白,什麼一片忠心,分明是去會老相好。原本以為的&ldo;以身換命&rdo;的痴心深情,到頭來換給自己的是一頂赤裸裸的綠帽子!大掌櫃緩緩扭頭望向窗外,不再看息棧一眼,牙縫裡擠出幾行支離破碎的字:&ldo;你跟他一起滾蛋!老子只當這輩子沒認識你!……俺鎮三關今天還給你兩條命,還欠一條,下輩子再還,以後別讓老子再看見你們兩個!&rdo;息棧一把沒抓住人,大掌櫃衝向房門,一拳頭狠狠砸在窗稜之上。&ldo;咔嚓&rdo;一聲,窗稜碎裂,窗紙稀爛,拳頭破窗而出。窗外&ldo;嗷&rdo;一聲哀嚎,臉孔一直緊貼在窗上猥瑣偷聽的黑狍子,狼狽不堪地捂著臉,血水從手指中&ldo;咕嘟咕嘟&rdo;噴出。息棧奔出房門,大掌櫃的黑馬已然絕塵而去,人影兒都瞧不清楚,急得連忙跟黑狍子和慕紅雪說:&ldo;你們快去追他,別讓他出事兒!跟他說我一定很快就回去!&rdo;&ldo;你讓我們去追,你自己不追?我們算幹啥的?你可真是,真是……&rdo;慕紅雪沒好氣兒地瞪了息棧一眼,翻身上馬。黑狍子捂著冒血的鼻子,氣哼哼地嚎叫嘟囔:&ldo;俺今兒個就不該出門,這都啥事兒啊?!俺說二當家,又不是俺爬牆勾搭,當家的咋不揍你,不揍那狗日的姓馬的,他打俺幹啥啊!&rdo;息棧沒工夫與那二人解釋,回房架起馬師長:&ldo;走,我送你離開這裡。&rdo;馬師長抓住息棧的手:&ldo;亭,我方才說的話,你聽不明白麼?&rdo;&ldo;什麼話?&rdo;&ldo;你當真想要就這樣跟個土匪頭子過一輩子?他有哪裡好?&rdo;馬俊芳的一顆腦子實在想不明白,當年那個風流精緻的小鸞亭,怎麼就能與一個土匪大老粗過日子?這倆人站到一起,怎麼看都不像是恩愛的一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