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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的&ldo;鐵麻雀&rdo;在半空中轟鳴盤旋,動靜可怖;&ldo;轟隆隆&rdo;,一枚枚炮彈四散而落,遍地開花。防空洞中的人瑟縮擁擠在一起,閉眼默不作聲,就連狗都不敢叫喚,張著大嘴伸長舌頭,驚恐地喘著粗氣。息棧用耳朵都能辯出遠近和方向:老劉家的鹽鋪倒了,盧掌櫃的棉花廠廠房垮了,接著是五里巷的民房塌了,七里河的水壩崩了……一枚黑黢黢的鐵西瓜在防空洞附近爆炸,炸飛的砂石土塊埋住了洞口。防空洞在一片驚呼聲中,完全陷入黑暗和封閉。息棧連忙從腰間抽出雛鸞刃,手指摸到石塊兒的縫隙,狠狠一錐子戳出去,攪鼓攪鼓,刺眼的白光從一道缺口中透了進來。若是不趕緊鑿出個眼兒來進氣出氣,洞裡這許多人,不出一會兒工夫就都得憋死。這一隻寶貝雛鸞刃現下成了息隊長手中的萬能刀,今兒個用來挖土洞,明兒個拿去撬炮彈;大掌櫃他們修築沿河工事用的木樁子,還是小鳳兒拿萬能錐子幫著在木樁上戳釘子孔,戳得自己幾根手指頭都快僵硬成釘子了。硝煙緩緩散去,敵機的轟鳴聲漸行漸遠。息隊長帶著幾個男人徒手挖刨堵在洞口的土石,挖著挖著,挖出幾枚手指!中指關節上那一塊粗糙的厚繭,摸著怎的如此熟悉?息棧驚呼:&ldo;當家的?當家的?!你怎麼了?!&rdo;隔著一層土石,洞外傳來某人悶悶的聲音:&ldo;崽子瞎叫喚個啥啊?老子不在這兒呢麼!&rdo;倆人互相看不見,就只攥住了對方的手,五指相扣,勾了勾手指,心裡頓時安穩了。大掌櫃在外邊兒挖,小鳳兒在裡邊兒挖,不一會兒就把洞口扒了個敞亮。息棧從防空洞裡爬出來,撣了撣滿腦袋的土渣渣:&ldo;當家的,今天修&lso;長城&rso;修得怎樣?&rdo;&ldo;怎樣?奶奶的,修了快五十米,鬼子的大鳥兒一來,又給俺炸塌掉一半!&rdo;息棧忽然想起什麼,跑去隔壁家的地洞,奮力扒開一看。&ldo;王大哥!王大哥!……小三子!!!&rdo;洞裡滾進了一枚毒氣彈,那一家老小,都已經悄然沒了聲息。娃兒一張髒兮兮的臉上淌著淚水,一雙恐懼的眸子呆望天空,到死都沒有合上眼,再也不會叫&ldo;小棧叔叔&rdo;了。這些年來,每一次轟炸過後,縣城裡的保安隊和聯防隊,就要負責收集不幸遇難的鄉親們的屍體,堆積在一處掩埋掉。土門檻上坐著杜老爹,耳朵在經歷了一年又一年的轟炸之後越來越聾,息棧與他講話他已經聽不見,卻還是能從每一次熱烘烘的空氣波動振顫中辯認出,這是鬼子的鐵麻雀又竄出窩了!鐵鳥每扔一發炮彈,杜老爹就往自己的鋁盆裡扔一顆花豆。息棧瞧了瞧,杜老爹的鋁盆裡,已經攢了小一萬粒豆子。村口的黃土坡上矗立了無數個木牌牌,被風兒吹動,微微振顫,簌簌輕鳴。那土坡裡面,也躺了好多野馬山的夥計。渭水之南,巍巍潼關。大掌櫃和他的壯羊羔,已經在潼關駐守了好些年。太原早已失守,華中全部陷落,官軍且戰且退,小鬼子在幾年前就已經兵臨潼關的對岸。兩軍隔著黃河遙遙相望,摸不到夠不著,還總是不撤走,搞得跟牛郎織女似的,隔岸觀景,大眼瞪小眼,一對冤家。息棧知曉,潼關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是進入長安、漢中的必經之路。潼關一旦失守,背後不遠就是長安城,皇帝老子和太子殿下的墳陵就都保不住了;若是長安也失掉,小鬼子或可以越過秦嶺南下蜀地,直面山城重慶,或可以一直往西打到公雞屁股上的天水,蘭州,玉門關,野馬山……駐守潼關的官軍換了一撥又一撥,來來去去。唯一沒有換地方的,就是&ldo;西北抗日義勇軍&rdo;的這幫夥計。保衛潼關,就是守住老家。話說小鬼子第一年來轟炸的時候,老百姓都還沒見過炮彈長啥樣子,覺得新鮮,紛紛跑出街上來看大鳥兒,結果轟隆隆被炸死一大片。第二年再來轟炸,鄉親們驚慌奔走,抱頭四處逃竄。第三年來轟炸,各村各鎮早就挖好了五花八門的煤窯菜窖防空洞,鐵麻雀來了大夥兒一聲不吭,埋頭各鑽各洞,井然有序。炸到最後,大夥兒都快被炸&ldo;疲&rdo;了。你個狗日的小鬼子要炸就炸你的,俺們該幹啥還敢啥,放羊的放羊,玩兒骰子的玩兒骰子,炒辣子的炒辣子。炸不到,算俺們幸運;炸到了,算自己倒黴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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