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夥人找著個避風的土崗子，在那背風的坳洞處蜷坐在一起。息棧現如今也逐漸習慣了綹子裡這一套木乃伊般的奇怪裝束。把面上的黑巾裹緊，將凌虐的黃沙隔絕在口鼻之外，掖了掖脖頸纏的白布條子，防止寒風倒灌進皮襖。又將自己從潘老五那裡領的一頂裘皮小帽兒牢牢扣在腦袋上，護住凍得紅彤彤的腦門子和小耳朵。所以說，要相信淳樸勞動人民從生活經驗中積攢的智慧。慕紅雪拿燙紅的一把小獵刀，將那名夥計左肩膀上嵌著的槍子兒給楔了出來，刀刃下的人被三名大漢按在地上，&ldo;嗷嗷&rdo;地慘烈嚎叫。&ldo;哪個帶燒刀子啦？&rdo;慕紅雪輕喊道。&ldo;老子這兒有一口！&rdo;黑狍子將自己懷裡揣著的小酒壺遞了過去。慕紅雪給那傷號嘴裡灌了一口燒酒，又說：&ldo;這人失血過多，缺水，得多來點兒水，咱還有多少水？&rdo;&ldo;每人也就小半個皮囊的水了，你看著辦吧！&rdo;&ldo;得整點兒熱水來給他喝。&rdo;&ldo;熱水？他孃的，涼水都不夠，哪給他弄熱水，沒鍋沒灶的！&rdo;鎮三關伸頭看了一眼，那夥計已經失血昏迷，看著是快要躺了，不禁皺眉說道：&ldo;上回雷腿子肚子上給打穿了，你們看見四爺是咋個起死回生，把雷腿子給整活了的？&rdo;黑狍子道：&ldo;軍師是啥人，那就是半個神仙兒！上回不就是用柳五崽子的一泡尿把雷腿子給整得活蹦亂跳的！&rdo;鎮三關挑眉：&ldo;柳小五的尿咋成神仙水了？&rdo;慕紅雪啐道：&ldo;呸！什麼神仙水啊！軍師說那是童子尿，能起死回生的，我看就是瞎扯！&rdo;鎮三關&ldo;噗哧&rdo;樂了：&ldo;柳小五呢，再讓他給尿一泡！&rdo;慕紅雪遞給他一個白眼：&ldo;那娃子又不能打不能殺的，您今兒個就沒把他帶出來，山上打更值夜呢！&rdo;黑狍子&ldo;嘿嘿&rdo;樂了幾聲：&ldo;好說好說，來，來，來，老子給他尿一泡嚐嚐！&rdo;慕紅雪道：&ldo;你滾一邊兒去吧！軍師說童子尿才管用，你那個是啥，驢尿！！！&rdo;眾人頓時鬨然大笑。黑狍子咕咕噥噥地說：&ldo;他奶奶的……&rdo;回頭瞄了一圈兒，一雙招子忽然點亮：&ldo;唉？那個誰，小劍客過來！來給爺爺們上一泡熱乎乎的童子尿！&rdo;息棧正在人堆的角落裡蜷腿端坐，閉目養神，聽得那黑廝叫喊，連眼皮子都沒有抬，根本就不搭理他。黑狍子吼道：&ldo;唉，叫你吶，過來救命啦！照著這人嘴裡撒泡尿，快點兒！&rdo;息棧眯起眼睛橫了這廝一眼，不動彈。&ldo;咋個啦？是讓他喝你的尿，又不是讓你喝他的尿，你這小崽子墨跡個屁啊！&rdo;周圍一圈兒看熱鬧的夥計捂著嘴開始&ldo;咯咯咯咯&rdo;地樂。人群裡有人邪氣地調笑道：&ldo;哎呦呦，小劍客，是不是童子吶？開苞了麼？&rdo;四下裡眾人由竊笑變成囂張地狂笑。息棧眉頭微蹙，臉色漸漸陰沉，又不好發作，口氣不悅地答道：&ldo;沒有。&rdo;身邊兒有人淫笑：&ldo;沒有啥？沒有尿還是沒有開苞？&rdo;息棧憋了一肚子火，簡直想抬手掄起劍鞘打人，豎起眉眼瞪著鎮三關，給大掌櫃的露出了一臉昭然的不悅：管管你手下這群惡奴！鎮三關挑了挑眉，看看那快要嚥氣兒的夥計，又看看少年，衝息棧勾了勾手掌：&ldo;來，尿一泡，這是救命的，真不是哄你玩兒的！&rdo;少年冷冷地回答：&ldo;沒尿。&rdo;有尿也不在這裡放！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你想讓我解褲子，小爺才不幹呢！鎮三關眉頭立時擰上了一把鎖，眨巴了眨巴暗夜裡明晃晃的一雙眼睛，嘴巴一撇，慢悠悠地邁過地上坐著的一堆人，徑直向著少年走了過來。息棧不由得一愣，你要做什麼？你仗著自己是大掌櫃想要使強扒我褲子？你敢動我一下試試？！小爺削了你！大掌櫃踱到面前，輕哼了一聲，咧開一嘴白牙，唇角掀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伸手摘了自己的裘皮帽子丟給他：&ldo;去轉到那胡楊樹後邊兒尿去，尿這帽子裡，趕緊給端過來，手腳快點兒，要熱呼的才管用，去吧！……嗯？&rdo;四周一圈兒幾十口子的眼睛齊刷刷仰望著鎮三關，那無比尊崇的馬屁眼神兒分明就是在說：瞧瞧咱綹子的大掌櫃辦事兒，要不然人家能當大櫃呢，弟兄們服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