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捲起蜜色重簾,讓來人進了暖閣之內。
這是個中年男子,進來後不忙除下身上還帶著未拍淨雪渣的大氅,先單膝跪倒。
“臣沈崇雲,拜見殿下。”
說著抬頭看了坐在閣子正中的人影,但很快又低下了頭。
拱手行禮的姿勢露出玄色大氅下一身雪一般的錦衣。
沈崇雲,禁庭雪衣衛副指揮使,之前受太子委派,潛伏至懸風教中近十載,懸風教覆滅後,直到前月才回到禁庭復職。
“密摺已呈於陛下,聖上垂詢,問太子何時回京。”沈崇雲正覆命,抬眼卻看到上首太子俊美漠然的臉龐面露淺笑,正認真看著手裡的帖子。
他不禁心中驚異,“殿下?”
太子這才側目看他,說:“不急,孤明日有約。回京之事,且等明日後。”
沈崇雲遲疑一下,低頭應是,不敢再說什麼。
翌日,江北雪。
大雪紛揚的寒冬臘月,凌華江冰凍千里,毗鄰江畔的鄧公湖也結了一溜冰花。
如刺球般的冰花一叢叢地盛放在結冰的湖面,帶著抹淺藍的潔白顏色,一眼望去,無邊無際,如夢似幻。
鵝毛大雪落在湖心亭。
亭中有人正在等他。
烏銜秋抬手阻住隨行雪衣衛的腳步,獨自踏上結冰的橋面,踩著皚皚白雪,一步步朝湖心亭走去。
溺雪症之故,他內力全失,披著鶴氅仍覺得冷氣直往衣襟裡灌,披散的長髮並沒有什麼禦寒效果,反而冰冷的貼著面板。有雪落到髮間,帶著刺骨的寒意。
不過他現在並不在意這些。
簌簌的踩雪聲直到亭前。
亭中人早已聽到,也早就回過頭來望著他。
等他走到亭中,那雙明亮得如藏星的眼眸裡洋溢位眾多的歡喜。
“來啦!”青年活潑地招呼著,“火正旺著呢,快坐下暖暖手,我準備了茶和酒,你想喝哪個?”
烏銜秋清楚地知道,宋春馳就是這樣的人,無論在什麼地方,面對何種困難危險,都能以最樂觀的態度展露笑顏。
如太陽般耀眼又溫暖。
夾雪的冷風撲進來,烏銜秋口中吐出一氣兒白霧,說:“喝杯酒暖暖身子。”
“好啊,我也推薦你喝酒!”宋春馳說著,幫他擺好酒杯,講究地用熱水燙過,才把溫好的清酒斟入,甚至十分文雅地抬手,含笑說:“殿下請。”
可惜這文靜不過片刻,對面的青年又忙活著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又飛快喝下,連喝了幾杯才暢快地一嘆。
“風雪天喝酒是不錯,幾杯下去渾身都暖和。”
“雪天太冷,在況園裡不好?怎麼約我過來這裡?”
況園是江北最好的園林,皇親國戚下江南都愛住這兒。
“我好容易風雅一回,邀你湖心亭看雪,你怎麼還不樂意?”宋春馳佯裝不滿,擱了酒杯,瞥他兩眼又皺眉。
越過桌子靠近來,伸手摸他袖子,又掀開大氅往裡看,“難道你出門衣服穿得不夠?覺得冷了?”
越說神情越擔憂,“是我考慮不周,你那病又沒好,不該讓你大冷天出門。”
“那咱們回況園吧。”
烏銜秋從他手裡拿回鶴氅,說:“我沒事,不急。來都來了,多好的景,不賞可惜了。”
宋春馳便又舒展俊眉,站起來走到亭邊,忽地翻身出去,走在結冰的湖面上,用足尖點了點上面的積雪,回頭說:“我想堆雪人!”
說著就開始行動,在冰面上忙活起來。
雖然下著大雪,但湖面上積雪不多,宋春馳雙手十指凍得通紅,只能湊合堆起個小腿高的小雪人,不過他也很開心,隨手撿了幾個冰花做眼睛鼻子,又畫上笑臉,然後回頭朝烏銜秋炫耀,笑得特別得意。
烏銜秋看著宋春馳燦爛的笑臉,突然間想,也許把他擁入懷中,自己也會被溫暖。
但當他真的走出亭子,踱過滿天大雪,把青年攏到懷裡,感受到對方火爐似的溫暖時,烏銜秋仍舊怔忪了片刻。
他意識到,在他面前,宋春馳一直都是乖巧溫順的。
是因為這樣,他的夢中人才沒有拒絕嗎?
宋春馳比他熱情直接得多得多。又或許是因為他希望對方以這樣熱情的方式對待他——
宋春馳笑著,把冰冷的雙手伸進他的懷裡,主動揚起脖頸,帶著笑去吻他,那笑唇先試探地親他的下頜,見他沒躲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