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看清來到了怎樣的地方,耳邊先聽見一段緩急錯落的絃音,宋春馳轉眼一看,似乎是正傳送到了一個戲樓裡,戲臺上濃墨重彩的旦角款步嬌柔,圍著臺間蓮步輕移,隨著鑼鑔鼓點定住身形,一雙妙目盈盈在臺前轉了一圈,方才唱起詞來。
“憶當年不由得心中悔恨,逐功名激夫婿上殿請封。都道他拜將軍臣賢君聖,太平年也落得兔死狗烹。假惺惺慶功宴嘉獎群臣,暗使人偷換了一杯毒鴆!可憐啊!我的將軍!”
“酒入喉腹中燒兩眼昏昏,早時去到晚間不見歸魂……”
宋春馳正聽得津津有味,卻聽身後傳來笑罵:“好呀,我緊趕慢趕,忙前忙後,腿都要跑斷了,你們倒好,在這聽曲兒悠閒!”
一隻手隨著聲音拍到宋春馳肩膀,他抬頭一看,來人是個穿著長衫的中年男子,臉上笑意融融,黑框眼鏡後面目光深深,依次看過他和坐在他對面的紅指甲。
長衫男後面還跟著一個人,穿一身黑衣,相貌堂堂,宋春馳注意到那人手上戴著個玉扳指。
這種熟悉的展開……
宋春馳露出一貫的笑容,順著長衫男的話說:“這戲不錯,你們也聽一聽。”
說著將桌上倒扣的黑漆茶杯翻過兩隻,動作熟練地倒了兩杯茶。
長衫男便招呼著玉扳指坐下了,隨意瞄了眼臺上,驚訝說:“喲,今兒還是蘭七爺登臺,難怪你看得目不轉睛。這一折《鴆杯》,他唱的是全京城的這個!”
長衫男比了個拇指。
宋春馳聽得歪頭,《鴆杯》?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
沒等他想明白,長衫男又拿好奇的目光來回看他和紅指甲,“你們這身又是什麼打扮?”
宋春馳看看自己身上的連體服,笑著隨口說:“高科技,穿著還挺舒適的。”
“嘖嘖……”長衫男搖頭,和玉扳指說:“餘少當家,你看看,這留過洋的就是不一樣,高科技?真洋氣啊哈哈哈……”
餘少當家只是淡淡掃一眼穿著奇異的兩人,再沒表示,垂著眼皮轉著手上的扳指。
長衫男也不在意,笑呵呵地說:“還沒介紹,這位是餘銀鋒,長榮商行的少當家。”
宋春馳點頭,十分自來熟地自我介紹:“我叫宋春馳。”
他說完和長衫男一起看向紅指甲,說起來還沒問這位臨時隊友叫什麼名字呢。
聽戲閒聊這段時間裡,紅指甲的臉色已經緩和不少,此時謹慎地點頭,輕聲道:“趙傳芳。”
長衫男十分熱情,喚了一聲“趙小姐”,還想再說什麼,戲樓裡忽然響起一片叫好聲,他一頓,看向臺上。
被他稱為“蘭七爺”的旦角已經收斂水袖,收了臉上因戲而顯得略顯愁苦的神情,又緩緩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對著觀眾盈盈一拜,便轉身往後臺去了。
但觀眾顯然意猶未盡,又喊著要再加一折戲,還不停往臺上扔銀幣珠寶鮮花,不一會兒,像是抵不過眾人盛情,蘭七爺再次上臺。一看到那嫋嫋婷婷的身影,臺下觀眾們就忍不住歡呼起來。
長衫男笑說:“不愧是京城最火的角兒,這人氣實在旺。”
他這話是對餘銀鋒說的,從進來便一直沉默惜字如金的黑衣男人這時才望向戲臺,應說:“他值得。”
宋春馳挑眉,剛剛他有看到,一道金光從自己這桌飛到了臺上,儼然是這位財大氣粗的餘少當家打賞了一角金子,他不禁猜測,看來這個玉扳指是蘭七爺的粉絲。
再熱的臺也有冷下來的時候,蘭七爺終於下臺,長衫男看餘銀鋒重新低頭盤扳指,這才收斂神色,對宋春馳說:“趁七爺還在卸妝,我先和你們說說這回這個活計。”
“宋小哥,你知道這《鴆杯》的戲,出自哪一朝麼?”
看他故作神秘的語氣,宋春馳十分誠實且配合的搖頭,得到長衫男滿意又得意的眼神,他又看一眼似乎也被引起興趣的趙傳芳,這才繼續道:“據說這戲本是根據梁朝英宗時的真事改編來的,咱們歷史上真有這麼一位將軍,戰功赫赫,威震當時,讓周邊宵小再不敢進犯。”
“然而功高蓋主,惹得皇帝猜忌,於是暗中賜毒酒一杯,將人弄死了。正如這戲詞所說——兔死狗烹啊。”
宋春馳聽得認真,此時問道:“這皇帝這麼做,不怕別的臣子心寒麼?”
長衫男一拍大腿,“英雄所見略同!宋小哥,唉呀這怎麼只有茶?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長衫男豪爽地喝了一杯茶,一抹嘴角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