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這幾日,皇帝不是獨居於養心殿,就是來長春宮陪伴皇后。直至出了正月初五,才開始召幸嬪妃。
頭一個召幸的,竟然是新鮮出爐的慎貴人,又叫後宮許多人咬碎銀牙,扯壞帕子。
第二日,嬿婉按照慣例早早來到長春宮。永琰晚上一直住在長春宮的後殿,有蓮心看顧,嬿婉並不擔心。但她常來常往,永琰一醒來就能瞧見她,總是咿咿呀呀十分高興。
嬿婉才走到正殿的明間處,就發覺門口宮人的站位與尋常不同,又見巧珠對自己使了個眼色。
嬿婉略一頷首,走到了耳房,脫下銀紅羽紗面白狐狸皮大氅,用茉莉香薰暖了身上寒氣。就聽巧珠輕聲道“半炷香兒前慎貴人來給娘娘請安,說有要事稟報,很是鄭重的樣子。現下除了蓮心姐姐,都留在外頭守著。”
嬿婉微微眯了眼,慎貴人這個無風要起三竿浪的,如今得意,還不知道也做些什麼,只是別把皇后扯下水才好。
她令人通報了,才蓮步輕移走入明間。
皇后正歪著身子靠在榻上,聽著坐在她下手黃花梨圓凳的慎貴人說著什麼,手裡捧著一隻鬥彩蓋碗,也不喝茶,只一下一下用蓋子颳著茶碗。
見嬿婉來了,慎貴人眼裡顯出一分嫉妒來,皇后遣了大半宮人下去,卻允許嬿婉進來,可見皇后對她的信任。
皇后將茶碗往小几子上一擱“你也來聽聽,她竟這樣不把本宮放在眼裡,倒是本宮小瞧了她。”
皇后以這個語氣提起的“她”,毫無疑問指的是烏拉那拉·如懿。
嬿婉就順著皇后的意思坐在了她對面。一個陪坐在榻上,一個卻只有下手的小圓凳,這樣的對比,又收穫了慎貴人一枚又羨又妒的眼神。
慎貴人細細講了烏拉那拉氏聽了西洋畫師郎世寧的話,在皇上面前就著“一夫一妻”和“女子可以求去”大放厥詞的始末。
說什麼“萬一一個夫君,只有一個妻子,沒有任何妾室呢?”
皇后心中冷笑,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好了。可這話怎麼輪得到烏拉那拉氏一個妾室來說?若是無妾,那她算得上什麼?
還是在她眼裡心裡,若是皇上只娶一人,就一定只娶她烏拉那拉·如懿?又將自己這個明媒正娶的皇后置於何處?
選福晉的那日,是皇帝親手將玉如意放在她手裡的,不是她搶來的。
又說什麼“若是夫妻之間緣分已盡,女子也可以求去。”
嬿婉聽得嗤之以鼻,如懿說什麼“女子可以求去”,可她在夢中的前世,還和凌雲徹尚且不是夫妻呢,她倒是主動求去了,卻被冠上什麼“嫌貧愛富”、“拋棄青梅竹馬”的罪名。
怎麼,她烏拉那拉·如懿是主子,可以求去,可以斷髮詛咒皇帝,和皇帝一了百了。
她魏嬿婉就是奴才,就不能求去,不能和凌雲徹一刀兩斷嗎?
她被海蘭坑、被金玉妍虐待,幾乎要被害死了,凌雲徹都不捨得為了她為難了他的嫻妃娘娘。
幫不上一點兒忙就罷了,連送飯擦藥這樣的小事兒也從來沒有過,還要給她灌輸宮女捱打捱罵是應該的想法,叫她安分,叫她忍。
這樣的男人,扔到那五穀輪迴之所都還嫌他髒呢!
她憑什麼要被“青梅竹馬”四個字困死了?誰會樂意一輩子和這樣的髒男人繫結?
是了,有人不嫌他髒,還心疼的洗洗撿回來,論起超出男女情愛的知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