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起身,挺直了脊背道:“額娘,女兒送您出宮門吧。”
富察夫人苦笑道:“如何敢勞煩皇后娘娘呢?”
皇后從富察夫人的腰際扯下進宮的腰牌,放在手裡端詳片刻。
當初她剛進宮當上皇后,將這塊腰牌交到額娘手裡,叮囑額娘多進宮來看她的時候,是何等心境呢?
她那時又喜又怕,既歡喜於坐上了女子最榮華的寶座上,又怕自己坐不安穩,所以急於尋求著額孃的幫助和家族的扶持。
但族中藉由額孃的口給她指的路,當真是正確的嗎?
皇后若有所思,或許從那裡開始,她就過於急功近利,走錯方向了。
明明在潛邸裡,她與皇上也算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明明她從來都公平處事,受到後院側福晉、格格們的敬重和愛戴。明明她很有心氣兒,堅信自己只要做得足夠好,總能得到皇帝的認可。
怎麼進宮之後卻全變了呢?
也或許錯誤發生在更早的時候。在她聽信了額孃的話,將加了零陵香的翡翠珠鐲賜給兩個側福晉的時候,她就已經做錯了。
如今對著曦月,她也仍有一分隱隱的虧欠和心虛在。
皇后收回了牌子道:“額娘教本宮的已經足夠多了,為本宮操心也足夠。本宮哪裡捨得額娘和族中再為本宮這樣‘嘔心瀝血’,”
說到這四個字的時候,皇后一字一頓,又繼續道“額娘以後就不必如此操勞了,在家中安心打理家事,照料子孫就好。”
沒了腰牌,富察夫人就再不能如現在這般在宮廷裡經常出入了,等於是皇后單方面切斷了家族與她的聯絡。
往後皇后仍然可以往宮外遞訊息,富察家的訊息卻未必遞得進來了。
富察夫人慘白了臉色:“娘娘好狠的心。”
“不及額娘和族中心狠。”皇后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富察夫人,“若是我足夠心狠,那富察家的新人就進不了宮。”
富察夫人被拿捏住七寸,一時無話可說,只得連連苦笑後,準備行禮告退。
只是在最後走出殿中的前一刻,她還是道:“是你哥哥傅文的女兒,她小時候,你還抱過她。”
看著富察夫人突然有些佝僂的背影,皇后還是掉了一滴淚。
要送進後宮的新人是四哥傅文唯一的女兒麼?
皇后從前的確抱過那個叫做富察·成玉的女孩子,她只比永璉大兩歲,還曾隨額娘來給她請過安,當時是來求一門好親事的。
她見這姑娘膚光勝雪,目似清泓,實在是個美人坯子,不能輕易辜負了,決心替這個侄女好好把關。
本來她已經選中了順承郡王的嫡長子泰斐英阿了。老王爺看瞅著病重了,過不了一兩年,泰斐英阿就能承襲王位,成玉嫁過去又尊貴又清閒。
她也與家中透過氣兒了,傅文夫妻都滿意。只是因為永璉出事兒,才暫時擱置下來,不然恐怕賜婚的聖旨都下了。
如今,這個侄女要入宮為妃為妾了,皇后油然而生一種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