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中佛香嫋嫋,盤著佛珠的太后輕輕一聲嘆息:“福珈,哀家的女兒在山陬海噬的準噶爾受遠嫁之苦,他卻是位高權重,他的女兒眼看著也要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心想事成了。”
福珈知道太后是又思念端淑長公主了,勸道:“太后娘娘,咱們公主千金之軀,哪怕遠嫁,有大清在,總也不會吃苦的。”
太后悠悠嘆道:“骨肉分離,便是哀家如今是天下最顯貴的女人,又有個什麼趣兒呢。”
她凝神思索片刻道:“玫嬪失女後便再不得寵,也是個可憐。可惜她至今還不知曉,除了主謀貞淑,又是誰在公主的夭折上推了一把。”
福珈聞絃音而知雅意:“太后娘娘垂憐,定不會叫她做一個糊塗鬼。”
太后的笑容如同浮在水面上的薄冰,幽沉的眸底比窗外的夜色更加寒涼:“想來玫嬪也如哀家一樣,惦念女兒而無法入眠,就叫她來陪本宮聊聊天吧。”
慧貴妃已經有孕七個月,身子日漸沉重,卻漸漸睡不好了起來,時有噩夢。夢醒便是啼哭,皇帝問她夢到了什麼,她也只掩面哭泣,不肯說明。
白日裡也總是鬱鬱不樂,提不起精神,打不起興趣。皇帝也只以為她是多年無子,終於懷孕後過於激動所致。
起初太醫們也以為是孕期的症候,孕中總容易敏感多思些。且懷孕的女子各有各的症狀,少眠亦不算是稀奇少見。
可不過一兩日,慧貴妃的症狀卻漸漸加重了,夜夜都難以安寢。她本就纖細苗條,不過幾日煎熬,就愈發瘦得可憐,唯有小腹凸起。
皇后未免焦急,與嬿婉一同到鹹福宮探望慧貴妃時,不免對慧貴妃煩惱道:“今年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當真是多事之秋。”
“太妃處的七阿哥又病了,太妃急得直哭。玫嬪總做噩夢,夢到她早夭的孩兒,如今她的永和宮還在做法事。你這裡又是這個樣子。”
“難道是今年流年不利,宮中犯了太歲不成麼? ”
嬿婉觀察到慧貴妃在聽到“玫嬪的孩兒”時,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沒有血色了,心裡有了許多猜測。
上輩子慧貴妃病逝前也曾經連夜噩夢,坐臥不安過,那這恐怕就不是巧合,而是人為了。
嬿婉道:“孕中多思是常有的事兒,鬧得如慧姐姐這般的可是少見,慧姐姐可是有什麼心事?比如——”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慧貴妃,“玫嬪的那個孩子。”
慧貴妃果然抖了一下,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皇后對她微嗔道:“曦月如今還身患有孕,你提這個做什麼?”
嬿婉鎮定自若:“娘娘,心事便如附骨之疽,若是戳破了,即便痛一下總還有治好的時候。若是一直置之不理,就會越長越大,最後害了人的性命去。”
慧貴妃勉強撐了五六日,如今被嬿婉一語道破,偎在皇后懷裡哭道:“臣妾這幾日耳邊常能聽到嬰兒啼哭不休,閉上眼睛便是玫嬪的孩兒向臣妾索命。臣妾如今實在是悔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