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說的話是因果倒置了。不是因為舒貴妃和玫妃無能,太后才無人可用,而是因為舒貴妃和玫妃是太后的人,這才在皇帝面前不得不無能。
聽到這話,太后又看了她一眼,道:”你竟是個相信命的?”
太后自然知道舒貴妃和玫妃是受了自己舉薦牽累的委屈,只是她並不知道嬿婉知情此事,因而也並未往這個方向去想。
嬿婉搖頭道:“臣妾不信命,卻寧願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一飲一啄,皆是前塵。”
“舉頭三尺有神明?”太后鼻腔裡溢位來一聲冷哼,“我的端淑又做錯了什麼?若是當真有神明開了眼,他又為什麼讓我的端淑遭受這樣多的苦難?”
太后剛剛不提準噶爾和兩位公主,嬿婉就也絲毫沒有挑起話頭的意思,這下最後還是太后耐不住性子提起正題,第二次落了下風。
提起端淑長公主,整個慈寧宮大殿彷彿深潭靜水般安靜而沉寂,只有窗下的高腳案几上的鎦金異獸紋銅爐裡燃著靜心的檀香,在陽光下氤氳彌散。
可這樣的人心,便是燒再多的檀香也無法寧靜的了。
半晌,嬿婉語氣平淡,如同說今日穿什麼衣裳吃什麼菜餚一般開口到:“臣妾也不明白。臣妾只知道無論禍福都會延及後嗣,就是為了永琰、璟妘幾個孩子,臣妾也定然多積德行善,為他們攢下後福。”
太后勃然變色道:“你是說是哀家不曾給端淑積德麼?”
嬿婉依舊神色淡然:“臣妾不敢。”
太后冷笑,嬿婉說著不敢,語氣和神態中卻沒有半分不敢的意思。
除了皇帝,她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當面忤逆過了,太后強自壓抑住怒氣道:“你這是在為慧貴妃抱不平?還是在替你的女兒撒火?”
嬿婉反倒笑了,太后一下就想到了,想來自己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地道了,又如何還能這樣理直氣壯?
她只溫然道:“太后娘娘怎會如此想臣妾,臣妾有此一言,也是受了太后娘娘的教誨。”
嬿婉的語氣不疾不徐:“昨日太后娘娘要慧貴妃為高大人舉薦長公主和親一事彌補一二,便可知太后娘娘是有父債女償的意思的。從前因著高大人,慧貴妃也幾次三番受太后娘娘算計。若是按照這個道理,那端淑長公主今日之果自然也是先帝與太后娘娘的因。可見世間萬事都是因果迴圈,報應不爽。”
如果慧貴妃活該父債女償的話,那端淑長公主被先帝送去和親,又何嘗不是一種父債女償?太后又有什麼可抱怨的,又何必遷怒於高斌呢?
做人做事也不能太雙重標準了吧。
見太后氣得發怔,嬿婉只笑意淺淺地微微一福道:“臣妾不知道臣妾說錯了什麼,惹得太后娘娘這樣生氣,還請娘娘指點一二。”
太后指著嬿婉,怒道:“好好好,你不愧是皇帝的貼心人,當真是與皇帝一個鼻孔出氣。原來端淑受這樣的委屈,竟是哀家自己的不是了。只是你也不必如此得意,先帝在時哀家也未必不如你如意,可如今又是如何呢?”
“你膝下也不是沒有公主,如今你這樣替皇帝說話,將來也未必不會如哀家現在一般飽受摧折心肝之痛。”
嬿婉靜靜看著太后道:“臣妾不敢替皇上說話,不過是為長公主和慧姐姐傷心罷了。原都是無辜的人,卻都平白遭了害又背上不該屬於她們的因果。”
“只臣妾也實在不解,太后娘娘以草芥待人,難道還指望旁人以國士報之麼?何況就算臣妾等以國士報之,但祖宗規矩在上,前朝之事後宮插手不得,皇上的決定連太后娘娘都不能勉強,娘娘便是再為難後宮的妃嬪們,臣妾等又能如何呢?”
太后之舉便是陷入了一個悖論。
若是能被她所逼去勸皇帝的妃嬪,自然不如她的本事大,她都勸不動皇帝,更何況是旁人。
若是比她本事大,能勸動皇帝的,她用這樣的威脅態度,權勢壓人,又如何能威逼得住真有本事的人就範?
:()如懿傳之奇蹟婉婉上位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