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妃蒼白著面孔,哀哀瞧了一眼嬿婉。
嬿婉不曾出言,滿宮妃嬪不曾有一個人出面阻攔或是勸解,她便知曉嬿婉是不會幫她了,滿宮妃嬪也不會有一個人幫她。
她這時候反而站直了些,冷靜下來不少,指著自己身上的繡花道:“那也請晉嬪你看清楚了,皇后娘娘的故衣上繡的是鳳凰和牡丹,是鳳穿牡丹的花樣。我身上的只是孔雀和海棠,雖是一個顏色的花鳥紗衣,花紋卻是不同的。我的衣裳上有海棠和孔雀花紋又有什麼錯!你憑什麼說我僭越!”
晉嬪被氣得倒仰,跺腳道:“皇后舊衣上繡鳥的地方你就也繡鳥,皇后故衣上繡花的地方你也繡花,位置都一模一樣,就是你不認,但誰還不是個明眼人,難道能瞧不出麼?”
兩件衣裳如今擺在一起,一打眼兒便會覺得是如出一轍,得仔細瞧才能分別那花團錦簇下細微的不同之處。
婉妃卻神色疏冷,口氣淡淡道:“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難道皇后娘娘做了繡著花鳥的衣裳,旁人身上就不許帶花兒了不成?就是皇后娘娘在時也不曾這麼霸道過。”
宮中倒也的確沒有宮規規定了不許仿做皇后的常服,只是花樣紋飾、顏色金線不許逾制罷了。
她睨了晉嬪一眼:“我看分明是娘娘大度寬仁,從不計較這些小節,反倒是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東拉西扯地找事兒,為了自己去敗壞皇后娘娘的名聲。”
她這句指桑罵槐,罵的是晉嬪,可話裡話外卻都是捎上了慧貴妃。
如今她也回過神來了,蓮心端出的恰好和她身上的衣裳相仿,分明是慧貴妃設局,言辭中也不見從前的謹小慎微了。
慧貴妃輕輕嗤笑一聲,對嬿婉低聲道:“你瞧瞧,她與從前可有半分相像?”
嬿婉靜靜瞧著婉妃的樣子,陳婉茵終於站直了身子,慣常討好而惶恐的神色消失殆盡,卻是多了幾分鎮定與從容的樣子。
也不再是從前的寡言少語,她的言辭中分明能抓住重點,也頗為犀利。這樣本來是一邊倒的陣勢,她卻能與晉嬪平分秋色,如今還將晉嬪嗆得幾乎氣厥過去。
溫柔緘默,與世無爭的婉貴人,自己無權無勢,卻看到一個小宮女受苦也肯出言相護。
顯露鋒芒,恩將怨報的婉妃,為了大阿哥的前程和未來,不惜委屈自己做另一個人的影子。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陳婉茵呢?
嬿婉默然,興許兩個都是吧。若是能選,誰願意低著頭仰人鼻息過活呢?婉妃從前的緘默低調,也未嘗不是被忽視久了,有心無力下不得不的緘默低調。
可若是如此,婉妃才更加悲劇。
明明是有才智的,可最初是被忽視多年,不得不壓抑自己。最後呢,為了成全大阿哥的野心,她又要這樣折辱自己。
其實婉妃模仿皇后的言行神態衣著,將自己活成另一個人,不單是在冒犯皇后,分明也是在羞辱婉妃自己。
她最開始沒得選,最後卻將自己活成了悲劇。
論罪也好,不論罪也罷,今日將事情鬧開在了明面上,宮中嬪妃可有幾個還真會瞧得起她?
大阿哥養母,高位妃嬪,卻將自己作踐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