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殿中為之一靜,彷彿空氣都已經凝滯。
這樣難熬的寂靜之中,婉妃倉惶地抬頭看著慧貴妃,面上慣性地露出不安的神色,眉心透出一個淺淺的“川”字,囁嚅道:“娘娘,我,娘娘……”
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舒妃蹙眉瞧著婉妃的衣裳,穿著淺朱已是不妥,雖不違規矩卻揹人情,簡直是在直勾勾地扎慧貴妃的心。今日滿殿宮嬪多是月白、湘色、藕荷之類的淡色,就是再愛紅愛俏的也不會將亮色穿到鹹福宮,便是為尊所諱的道理。
更何況皇后對待後宮嬪妃的確稱得上一句仁善,尤其是婉妃這樣從前受過皇后恩惠的,何至於人走茶涼成這樣?若不是人走茶涼,就是孝賢皇后還在時她就心存怨望,那便更是忘恩負義了。
至於這花鳥紗衣,舒妃的眉頭皺得更緊,下意識瞧向了並肩而立的慧貴妃和嬿婉。她自然也瞧得出慧貴妃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料想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可便是慧貴妃設局又如何?分明是婉妃自己做錯了事情,這才讓人有小辮子可抓。
眾人或驚或疑,反應快的眼中已經有了幾分不屑,只是客隨主便,都在等著慧貴妃吩咐。
偏偏慧貴妃粉面生寒,只冷冷地瞧著婉妃,任由她如芒在背,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第一個出言的竟是晉嬪,她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眉眼噴火,走向婉妃冷笑道:“婉妃娘娘好‘靈巧’的心思,孝賢皇后的百日才過了多久,你竟然就敢模仿皇后故衣,東施效顰,僭越皇后!仿著著我姑母在皇上面前爭寵,在嬪妃跟前端份兒,可是當我們富察家是死的麼?”
宮中最忌諱說這些死呀活呀的,晉嬪脫口而出這個,可見是氣得狠了。
也是孝賢皇后的遺澤她這個親侄女還沒沾上多少呢,倒有這樣外八路的敢來上趕著蹭。
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懼的,聽到晉嬪用僭越指責她,婉妃反而像是緩過了勁兒。
婉妃吶吶道:“晉嬪這是什麼話?我敬重皇后,何曾敢僭越?晉嬪,縱然你是皇后的嫡親侄女,卻也不能這樣的血口噴人。”
晉嬪快走兩步衝到婉妃跟前,當面啐了她一口:“呸!你當所有人都是瞎子不是?若不是你尋的是皇后娘娘早幾年的衣裳,換做是這兩年的,我們早就瞧出來了,還能容忍你到今日!”
宮中妃嬪份例不算少,皇后不算千秋節和平常得到的賞賜,僅每年份例中都有一百五十餘匹綢緞紗布,金線、絨線棉與貂皮都是另算。
因此縱然皇后節儉,少用昂貴的織金泥金繡花不說,亦以身作則裁撤了不少自己份內的份例,但四季衣裳依舊都不算少,年年都會置新衣。
婉妃先是仿照皇后神態,見似乎無人察覺,皇帝也在皇后的百日祭禮後對她的態度好了許多。因著綿德養在她宮中,雖少有召幸,卻也能常能來坐坐,讓她可以趁機在皇帝面前替永璜緩和一二。她便覺得這個辦法有效,因而她又慢慢動了心思,便仿著皇后前些年的衣裳。
這樣鮮亮些的淺色,皇后早幾年便不穿了,她料想是眾人只會覺得她有些像皇后,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