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心道,這還是大阿哥在永璉病重之時經歷了一番皇帝的誤會長了記性,這次縱然裝得不夠真摯,但總也做出了一副悲傷的樣子。否則,依照皇帝這輩子對大阿哥的疑心更盛的樣子,皇帝瞧見的若是大阿哥前世那邊茫然無措之相,必定是會如前世一般直接斷絕了大阿哥承繼大統的可能。
只是當著孩子的面,嬿婉並不提前世舊事,只問道:“皇上生氣,那你可是怎麼處理的?”
又令巧珠去小廚房端來燉著的酸蘿蔔老鴨湯,再讓廚房師傅新做了菜送來。
永琰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偏偏宮中對阿哥公主素來只讓吃八分飽,自然是不夠的。璟妘和永瑞尚好,在永壽宮嬿婉總不會餓著他們兩個去。但在阿哥所的永琰和永璐多隻能夜間就著茶水用些餑餑點心,嬿婉心疼得緊,不好大張旗鼓地送菜過去,便只好在兒子來請安時貼補些。
永琰先一氣兒喝完了老鴨湯,搖搖頭不肯吃點心,只留著肚子等著新炒出來的,嘆氣道:“一面是故去的皇額娘,一面是大哥,我怎麼說都是錯。我明知大哥並不對皇額娘真心尊敬,若是替大哥說話,豈不是對皇額娘不孝?但大哥到底是我們的長兄,我做弟弟的不能友愛手足迴護兄長就罷了,又如何能言說哥哥的不是。”
“兩頭都是錯,我就只能請求皇阿瑪保養自身,震怒傷身了。”
嬿婉欣然頷首,將春嬋奉上來的熱茶往永琰面前推了推,笑道:“你做得極對,就是額娘在你那個位置上,也想不出更好的答案。”
想起皇帝今日的怒火,永琰略微緊了眉頭道:“額娘,兒子這些時日總覺得有些不對。”
嬿婉揚了揚眉毛:“哦?你覺得哪裡不對?”
這話在永琰心裡盤旋了幾日,趁著今日來得早,永璐又不在才好問出口:“額娘,我總覺得皇阿瑪如今行事作風大變,不光是為了皇額娘薨逝的緣故。”
子不言父過,永琰不好直說皇帝皇帝這段時日的嚴刑峻法,一改他登基以來大行寬大之政的做法,倒是頗有先帝雍正爺的遺風,只含混用“行事作風大變”帶了過去。
嬿婉眼裡藏著嘉許之意,卻也不急著為他解惑,只引導道:“你為何會如此作想呢?”
永琰緊繃著臉色,倒掩去了他身上殘留的那份稚嫩之色,如同打滾玩鬧的小狼經過一場風雪就成長得機警而銳利,隱隱約約有了頭狼的氣度。
他似乎的確為此苦惱,擰著眉頭道:“若是皇阿瑪整頓前朝只為了皇額娘,便該殺雞儆猴之後處處寬大處理,才好不打擾逝者安寧,為逝者積德之意。再多多施恩給二哥與三姐,或是遺澤到富察家身上。可如今——”
如今皇帝不急著施恩於髮妻所出的一雙嫡子嫡女,不急著施恩於髮妻母家,卻急著整治朝臣,大開殺戒,弄得前朝後宮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