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萬壽園離開的寧和帝坐著龍輦便回了勤政殿,攙著李福全的手靠臥在榻子上,又取出那觀真給他的卦言檢視:
星月連珠無與比,良辰美景知好時。花開花落花重煥,北轍南轅莫圓滿。
其實不過一打油詩罷了,識得個詩句也能通解其意,但這是觀真遞上來的,合該細細思量,只是這究竟何等意義呢?
良久,思不得解下,他勾手讓李福全過來,“李福全,去喊明兒來,朕要見他。”話落又靠頭盯著那紙條看。
李福全哈著腰應諾,不過才轉身,便聽身後那忽輕忽重的聲音又下命令,“等等,將謝長明喊上……”
(關於姓名避諱問題,本文不採用。)
“諾,小人這就去!”
此時萬壽園裡,因皇帝離場,王貴妃也無心應會,於是便離了大殿,自她而後的其餘帝妃也逐漸離席,大殿的拘束瞬然又少了許多。
當李福全領著兩個小太監來到這邊時,便看見十分喜慶和歡樂的場面:殿中載歌載舞,眾賓舉酒相慶,彷彿方才賜婚之事沒有發生過似的。
當然了,也有別樣情緒的,譬如嘆氣寡歡的沈星喬,盯著席位上的佳餚美饌,那眼中景象從凝聚到四散,又從清晰到迷糊,許久也不眨一次。
北境的兵權名義上還在大將軍手上,可實質上已然過渡到皇室手中,而她與徵北軍的許多將領也無兵可領,燕王此舉她實在想不明白。
若非方才大將軍與觀真大師出言,皇帝定然會同意燕王所請,畢竟一個親王親請賜婚,關乎皇室顏面,在立場上也是要維護的。
而坐在上方的燕王,此刻卻斂著氣屏著息,端著酒爵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起來,恍惚的目光藏著些許陰沉,像無毒草蛇一般盯著太子和觀真。
賜婚之事他早與皇帝透過氣,本想乘著皇帝興味盎然之際促成此事,孰料竟跑出個謝暉與觀真來,還有那總與他下絆子的大侄子。
李福全丟下兩個內侍,快步來到太子與謝暉跟前,彼時兩人把酒言歡,笑談生風,他恭敬行禮,“太子殿下,謝侯爺。”
太子殿下頷首,接著陳述而出,“李總管此時過來,可是陛下有事。”
李福全眯著眼縫,咧嘴一笑,“正是,小人奉陛下口諭,傳召殿下您與謝侯爺到勤政殿去。”
聞言,兩人相顧而視,隨即放下手中酒杯,順手整理儀容便跟著他往勤政殿而去。
三人離去的動靜沒有任何阻攔地送到眾人眼內,三兩個喝得爛醉如泥的勳貴子弟八卦起來,“你說這李總管可是為了方才賜婚一事而來?”
另一子弟打了個酒嗝,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八成是啦,賭不賭!”
任開泰搖著手拒絕,“不賭不賭,這月的俸祿都快輸光了,我娘可不如你娘那般好,若是用完了,可沒有這許多銀子接濟我!”
好幾個人切了一聲,“無趣,喝酒!”
今年的萬壽宴與以往不同,過去幾乎都不曾這般大辦過,按照梁溫寰與光祿寺卿等人的計劃,宴會少則起碼十日,多則持續半月。
太子與謝暉被邀著離開萬壽園,及至酉時(下午五點)兩人也沒有回來,但當日的宴席已然接近尾聲。
夜幕降臨,酒興闌珊,許多臣子早已沒了坐著的耐心,於是在得了李福全帶來的皇帝口諭後,便急急四散回家了。
見狀,沈星喬也無甚興趣在此地耗下去,只是賜婚之事仍舊纏繞著她的心緒,連外人喊了留步也不曾聽見。
南渝看著沈星喬長腿大步急著離開的背影,少頃身後隨侍忽然沉聲開口,話語裡藏著脅迫,“七王子,時間無多,否則渝夫人……”
話語未盡,南渝卻頓住了,他啞著聲音應話,“是,我定然不負國主所託。”語畢驀然握緊藏在錦袍廣袖之下的拳頭,似乎繃緊了全身的力量。
隨侍見他似有不忿,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低沉的聲音帶著威嚇的笑意,“七王子,國主乃汝之親父,王子若是做得好,渝夫人自會受到善待。”
話語裡的脅迫南渝十分不喜,他掙開他的手掌,低哼一聲,“你們最好說到做到!”
說完丟下他大步跨出主殿,卻不想他們二人的齟齬,全然落入盯著沈星喬離開的秦月琰眼裡。
當然,她並無任何興趣關心他人,目下令她至為憂心之事,當屬賜婚,她既期待皇伯父能夠同意父王所請,
畢竟她對沈興橋並非沒有期待,對比京中紈絝,這位少年將軍自然更得她心,但她又過不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