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書總是春秋筆法而微言大義,書於冊上的“地震陷裂,山崩泉湧”是難以想象的,可當親眼看見地震現場時,所有人的內心都受到了極大衝擊,久而不復。
儘管在朝廷救災隊伍到達前,當地官府和民間百姓已然組織了救災,可物資和藥物緊缺,想要儘可能減少傷亡還是相對困難。
晉北地動發生後,中州牧劉成和晉北知府第一時間便將訊息上報給朝廷,晉北離京城並不遠,想要瞞天過海是不可能的。
臨時搭建的簡易棚子裡,李麟立馬安置救災事宜,事後召見地方官員瞭解各地災情,以便清點人數與災後重建。
午後,中州牧劉成帶著晉北知府趕到他跟前,幾人也沒有寒暄便開門見山,“李州牧,這是晉北一府三縣上報的傷亡情況。”
李麟頷首接過冊子檢視,少頃他向劉成提出疑問,“災情這般嚴重,數日傷亡竟只這些?”
說完他看了一眼對方及其身後的晉北知府,後者眼神似乎有些躲閃,轉瞬不住咳嗽,他以帕掩嘴告罪。
劉成似笑非笑地搭話,“李州牧,晉北災情看似嚴重,但外人不知我晉北貧瘠,人口不豐,這兩千傷亡確為準確數目。”李麟不做反應。
隨即劉成又說道,“此地災情關乎百姓,本官自不會作假,更遑論陛下不希望看到屍橫遍野的晉北,李州牧您說,可是這個道理?”
李麟深深看了他一眼,對方飽含深意的眼神回望他,他點了點頭直道,“災情本官已明,此次賑災還有勞劉州牧與衛知府鼎力襄助了。”
劉成神色忽然沉重起來,“自然,此地乃本官轄內,即使李州牧不言,本官亦會盡力為之……”
一盞茶後,李麟目送幾人離開後,心中生起一番計較,隨即他出了棚子,抬頭看去,天空灰濛濛的,
悄然地颳了風下了雪,雪粒飄蕩間落在廢墟之上,慢慢積聚得越來越多,一瞬間他心中泛起無邊落寞,沒再多想他便往臨時救治所去。
臨時救治所並不十分遠,就在原府城大街上,百姓和士卒奔走在倒塌的房屋之間,奮力做著搶救,可到處滿目瘡痍,讓人看著滿心愴然。
忽然身邊掠過一抬擔架,擔架前後兩個人,後者是位頭髮花白的老漢,擔架上的傷者奄奄一息,身上全是暗紅血跡,那是受傷了很久的表現。
老漢在經過他時忽然絆倒,他猛然接過擔架,才不致擔架上的傷者再次受傷,那老漢一臉後怕,“李使君?謝謝使君,讓老漢來吧!”
(州牧可尊稱為使君,三國演義裡劉備曾任豫州牧,其內尊稱為劉使君。本文不採用“大人”一詞,故此稱呼。)
“不用不用,我來吧,”李麟連忙拒絕,示意前面的人向前走,老漢連連謝過,很快將人送到了臨時救治所。
將人放下後連忙喊人來搶救,接著他好奇問道,“老漢年邁體弱,該好生休息才是,何故與兵士一同搶救?”
聞言,老漢瞬然流下了眼淚,“使君啊使君,這地動害得老漢一家子都沒了,老漢實在不能再看著更多人死咯……”
此話一出,趕來搶救的周清月還是忍不住一愣,他們來到災區不過半日時間,
可看見的傷亡並非往日可及,那情形之亂、傷亡之多,比之當初北狄屠村更甚,她還是沒能習慣這樣子的離別。
李麟嘆息而痛心安慰,見大夫上前救治,他關護問道,“小周大夫,傷者何如?”
周清月忍住淚意速速搭話,“暫無可知,使君稍等。”話落坐在病床邊給傷者把脈,順便問起了老漢,“敢問老漢可知傷者傷及何處?”
望聞問切,目下這般情況能問的話便不要啞口不言,她有的是時間,但傷患不是,生死之事當重視也。
老漢擦乾臉上淚水,緊忙搭話,“應當在後背,我們將人救出來時,他是趴著的,他背上就是一根大梁!”
周清月點點頭,此人內傷不算嚴重,然而滿身血跡且奄奄一息,判斷是外傷導致的昏厥,她當即收回手與白朮道,“白朮搭把手將他翻身。”
待將人翻轉身後,她剝除上衣檢查,便發現一塊尖銳木板插在了後腰,傷口不算十分大,但也有寸餘,傷口已然生出了膿水和腐臭。
見狀,老漢急急問道,“小周大夫,他如何了,還有救嗎?”一旁的李麟也十分關注她的回答。
周清月沒有答話,而是一邊給傷者施針一邊吩咐白朮,“白朮準備柳葉刀、寶鑷(鑷子)、鉗子、針線、黃酒、麻沸散、鹽水、金瘡藥、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