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馬車裡只有文先生你一人,那會你昏睡不起,我太過心焦,只想到快些與她說的那位贛州大夫匯合,旁的細節在意得不多。”
文周易兀自沉吟,只是再問,“你們路上一直沒分開過?”
阿乙苦惱著臉回憶得認真努力,突然點點頭道,“是有分開小片刻。當日她說空手去總歸不好,於是馬車路過街角時,我下去買了兩包餈糕。”
“餈糕?怎麼會有餈糕?”林羽忍不住在對面接話,“哪個街角?”
阿乙怯生生看向對面,這是林羽沉默良久第一次主動與自己說話。
阿乙不禁心底悸動,覺得自己眼眶都微微熱了,趕緊回答,“西街道路盡頭轉角,在橋口。”
文周易自然無法沉浸女子逛街的獨特樂趣,對吃食這方面更是半路不通,見林羽尤其注意這些細節,當即將詢問的眸光轉移過去。
林羽微微蹙眉,“那是回折梨院的必經之途,我對零嘴也不講究,只是林瑤嗜甜,最是愛吃餈糕,我從未見她吃過或者帶回家。況且——”
她迎視文周易打量過來的疑惑眼神,定神道,“餈糕這類食物,粘糯溼軟不好克化,是典型的江南水鄉食物,怎會出現在此地?”
阿乙雙手交握,低首盤弄著自己的指甲,聲色比之此前頹唐絕望多了些活力,但說話仍是躲不開怯懦。
“大娘子這般一說大約不錯。現在想來,我將餈糕拿上車後,她有些舉動不對勁,也說了些話。不,說了幾個字。”
阿乙不等兩人來問,回憶得極是艱難,似不太確定道,“她唸叨著,濟陽名門。”
又是一個文周易的知識盲區。
他再次不自覺地看向對面女子,似乎忘記了她其實也是外來人籍。
不過期待總是有驚喜的,只聽林羽沉思片刻,搖搖頭,“濟陽城沒有名門,只有地霸土紳。”她語中輕含鼓勵對少年道,“你再想想,果真是這四個字?”
阿乙揚起聲調,想著想著皺起眉峰,“讀法可能有細微差異,我只儘可能模仿而已,她說出這幾字,前後並未提到究竟是人還是物。”
他極力回想並模仿著姜文竹說話時的口音,“濟陽命門,或者濟陽皿紋,濟陽銘文之類大約都有可能。”
都說不通。林羽聽完後對著文周易搖搖頭。這少年腹中水墨屈指可數,考試命題已經超綱了。
只是如今可以肯定,那賣餈糕之人應是姜文竹同夥無疑,姜文竹由此得到了下一步的指令。
此前他們推測姜文竹獨自行兇,看來過於樂觀了,而旖旎閣還需重新拉入視線,林羽淡淡吩咐阿乙,“脫險後,必要向莊大人示警這件事。”
這清冷語氣就如往日一般。
阿乙眼眶又灼熱,重重嗯了兩聲,見她與文周易開始繼續討論,倒不再一味想獲知那四字答案,便乖巧在一旁聽著。
“她說起的那幾個字,應和她綁架欽差這件事聯絡起來想。直覺告訴我,未必與濟陽城有關係。\"
文周易頗是認同。姜文竹被喚醒的時機並不成熟,行動計劃極為倉促,若真和濟陽城的人事物有關,大可慢慢圖之,只能因為欽差來了將去,時不可失。
欽差,濟陽名門,濟陽銘文
文周易眉心微不可查地聳動了一下,墨黑的瞳孔如琉璃般流溢光芒,他輕輕咳嗽起來,對面立刻投射來兩道目光,他朝她笑笑,漫不經意道,“我們光知道那是欽差,又不知是何來頭也不知目的為何,一介百姓罷了,替莊大人操心這麼多作甚?”
“時日不能再耽擱,明天出發去找出去的路。”
林羽將對柴火的關注力轉移到阿乙腳上,思識頓了頓,啟口說話頗是沒好氣。
“我知你意思,有人能下谷籌備,必有出穀道路,這洞口不深,裡頭被我盡數觀測,已不大可能,出路只能在洞外。可是,你們一個兩個身上帶傷,屆時只怕爭著當拖後腿的魁首。”
文周易聽罷怔愣,終是忍不住笑出聲,竟有心帶了調侃之意,“我只嘆,大娘子嘴硬心軟的功力簡直登峰造極。”
自己身上何來受傷?她不若再聲東擊西得還能更明顯一點。
阿乙臉上泛起一陣潮紅,也不敢看對面,只將受傷的腳努力往暗處隱了隱。
林羽美目兇狠地一瞪,端著架子冷肅道,“你莫一味高興當這和事佬,待體力上見了真章再說吧。
她一時被戳中神思,只得狼狽敗退,見那人一副無辜相,心中薄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