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薄唇正呢喃著什麼話,他低下頭湊近極力聽清,是在呼喚母后的閨名
他表情苦澀,彷彿拿薛紋凜實在沒有辦法,轉頭喝退了一干人等,輕輕在他耳邊軟語道,“母后為你從濟陽城趕來了,若你再不醒來,就遇不到她了。”
帳內。
爐火旺盛,站上片刻只覺嘴唇泛幹,薛紋凜親兵已被皇帝嚴令噤聲,將她引入帳後就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
此刻,盼妤孤零零站在營帳裡,眼神怔忪。
營中正座後是一面新繪的西京疆域圖,圖右上角掛著一張重弓。她識得,是他隨身多年。順著弓身金色的龍紋看去,眼眶突然湧上一股灼熱。
屋內很安靜,一本兵法書正躺在主座旁地上,她無意識地舔了舔唇,凝神聽去,圖後隱約傳來一聲不輕不重輕咳。
她小心地脫下輕袍隨意丟在一旁,手上摸著微涼,衣服上仍留有清冷的味道。
一步,又一步,腳下好沉,短短數步距離,盼妤覺得腳完全抬不動。但她的心已經急切得快從胸口跳出來,
薛承覺聽到屏風外的動靜,卻不敢移動分毫,側頭靜靜朝外,直到看到母親。
而母親,正痴痴地專注自己懷裡的人。
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母親有些不知所措,他眼神示意去床沿側坐,不忍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悄聲低語,“剛服了藥,會睡得沉些。”
此刻,映入眼簾的面容蒼白沉靜,過於清瘦而使眉眼的峰稜分外立體,這張令她思念刻骨的容顏,一如少年時那般清朗乾淨。
薛紋凜眉眼修長,面容俊秀,依然不愧“西京極景”的美貌。但早年因多逢變故,又久在軍中殺伐征戰,身上常年有種讓人不敢靠近的威儀和冷漠。如今生死過後又歷經鉛華,反而慢慢被歲月沉澱出溫和的味道。
睡夢中,他依然眉峰緊蹙,清淺的呼吸聲弱不可聞。盼妤突然從喉嚨裡擠出一聲短促的嗬聲,彷彿壓抑了許久的氣息終得順暢,緊接著,兩行淚從眼眶裡爆發。
這些年,她究竟幹了些什麼?從第一個錯誤的選擇開始,自以為是,所謂為他著想,最終都不過是讓他受傷的兇器。
利用他的善良,利用那份最純粹的情感,成就自己虛偽的家國大義,成全自己為子謀算的自私。
哭聲溢位嘴唇,快要止不住,就像被扼住呼吸,盼妤渾身劇烈地發著抖,是她的詛咒,在他身上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痛,差點生死不見。
回首過往,所做一切都打著聽上去冠冕堂皇的旗號和藉口,走一步看三步,從來都只想兩相成全。
一路走來,她見證他從天之驕子到幾乎失去一切,即使如此,他也決定全心去愛,對這樣一個人,怎麼能說出那麼殘忍的話?
他已,無父無母,無兒無女,至親離去,被愛所逼,但依然選擇相信,選擇去愛。
也許一開始的兩人並沒有愛錯,但風雨兼程,歲月流逝,因愛堅持到最後的,獨留他一個。
盼妤將他垂在一側骨瘦嶙峋的手指捧在掌心,依然那麼修長白皙,可與兒子寬實的胸膛相比,是肉眼看得到的病骨支離,眼淚一直在往外狂湧,盼妤毫無顧忌,薛承覺看在眼裡,不發一語。
三人就這樣,一直無言。
:()攝政王,換馬甲也難逃哀家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