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恆莫不是告訴她,其實我是個還了俗的和尚?”
“咳咳咳咳咳!”
聞言,玄傘喝進去的一口茶嗆出來大半口,瞬間狼狽得不知所措。
文周易看著既無奈又無語,繼而略顯迷茫地喟嘆,不知當下此種情況,算不算得上“內憂外患”。
林羽每逢對自家人安排照拂時頗持主見,大有不容置疑到理所當然的程度。
要說從前,他們倆關係能算並肩夥伴,行的是投桃報李與禮尚往來居多。但凡林羽大方贈予,自己也從不扭捏,端得將她當做女中知己對待。
可往後一來二遭,文周易漸漸發現,時日愈近,自己腦門這“林家門客”的標籤越漸堅挺,林羽圍繞自己身邊某些事的堅持,簡直偏頗得奇異。
這種奇異主要解釋為,她竟絲毫不在意旁人眼光,且有大包大攬的喜好。
她方才似過於不在乎男女之別而當眾言之鑿鑿,若僅僅止步在文周易本人這裡,看著新鮮則已,換作隨便個外人,豈不生了好大誤會?
莫非,她真當自己已老僧入定?否則慧根一說又是從何而來?
一個對自己明顯不沾情唸的女人,如果仍繼續我行我素如此行事——
文周易指尖撫額,覺得以上假設和趨勢都相當可怕。
他見玄傘仍心虛得手腳不知擱哪兒合適,不免涼涼道:“你如今年紀漸長,見識卻是越發短了,既有膽量助紂為虐,還怕我興師問罪不成?”
玄傘馬上面露委屈,眉眼乖順不說話。
文周易原是仗勢行兇,不想剛好欺負了個最老實的,一時覺得勝之不武,不禁暗罵顧梓恆狡猾。心說若是換成九衛別的小崽子,必是被唬得上躥下跳。
他溫聲喚人到自己跟前,不覺好笑,“哪裡受天大委屈了?”
玄傘仍是呆呆得,終忍不住喚了一聲,“堂叔父。”
文周易被喊得一怔,反應過來後,聲色更是柔軟,“怎麼了?”
玄傘跪坐在地上,大膽將頭枕在文周易雙膝,暫時丟卻職責身份,低低道,“您不管走到哪裡,變成什麼樣子,果真都是最奪目的那個,一如往昔。”
“近日我看在眼裡,心中高興。來之前,我總在忍不住回想從前的您,至尊清雅,令人望其項背。可就是不如現在,這般自在安閒。”
文周易瓷白的手指梳著青年柔軟的黑髮,溫聲引導,“然後呢?”
“侄兒覺得現下很好。您能只做自己,安閒喜樂,長命百歲,如此便好。”
文周易心底綿綿細細增生著暖意,輕輕嘆氣,“你是我看著長大,怎地說話行事這般容易傷感且老成。如今你得償所願,應該高興才對。”
“原是很高興的。”玄傘一臉摯誠,後又皺眉,“但偶爾見您屈人之下或矮身求全時,心中不免悵然鬱郁。”
文周易失笑,語氣依然溫柔,“傻話。生而為之人,本沒有尊卑貴賤,無論何處行走,都應遵循情法禮,我在你這個年紀,還是個到處闖禍的愣頭青,真是半分不比你如此春悲秋傷。”
玄傘孩子氣地埋進膝頭,似是不服氣,弱弱反駁,“不如您遇到肇一師兄,豈非更吃不消?”
文周易哈哈大笑,瞬時眉眸舒展,眼角上挑,彷彿冰寒料峭中融化了一池春水,“只盼你下回當他面抗爭一遭。”
他微抬首看了看房中窗門,放低音色,帶著些哄意,“好了,我如今管不得你們,也相信行事會有分寸,既然阿恆有安排,只管聽了便是。切記不要再為我以身犯險,不要再流連往昔。你不是說了麼,如今這樣就很好。”
玄傘點頭起身,語氣虔誠道,“若您身體再養好些,自是更佳。”
文周易只是笑而不語,半晌又問,“肇一這幾日呢?”
玄傘連忙正色,“為了配合莊大人,師兄這幾日一直在地牢。傳書過兩次,只是問及您是否安好,我看您並不著急探知案情,所以沒說太多。”
文周易暗忖,不是不著急,而是急不得。濟陽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月餘過得委實顛簸起伏。
眼下乘使者駕臨的威懾,能肅清暗處的宵小、摸準濟陽城暗裡虛實,不管對莊清舟為官治下還是顧梓恆將來謀算都不愧上上策,他雖是從旁看著而已,但自己這位女東家畢竟還牽扯其中,似乎不能全然坐視不理。
“阿恆與他,依舊不怎麼對付嗎?”
文周易問出口,又有些後悔。二人心結皆系己身,但自己現下並無很好的辦法從中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