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易,你不想瞧瞧,他到底為了什麼能活得這般努力?”
只是眼睜睜旁觀苦難之人熬過一生,終也算不得慈悲,反倒殘忍,是以林羽對文周易的日常不予置評,甚至可以說這個人的存在都經常忽略不計。
濟陽城多以祖輩幾代人共居,風沙走雨的貧瘠之地,經年累月被王都無視,百姓既不關心高官厚祿,也不在乎祖墳冒煙,大多抱著聽天由命,安此一生的心態,所以算天命知未來這種營生在城中並不吃香。
林瑤曾趴牆角聽文周易搖頭晃腦念過幾次經,覺得乾坤八卦從他嘴裡神神叨叨出來時,挺有洗腦的意味。後又趴了幾次,頓悟那些炒冷飯般重複啟用的臺詞果然是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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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文周易本人,卻是吃香的。
他常年一副文弱模樣,脾氣溫溫和和,從不高聲闊語,對夥計們時刻彬彬有禮,這書生肚子裡大約有點文墨,偶爾能幫四周鄰里和客棧眾人寫個家書,甚至能寫清楚訴狀,於是夥計們待他比其他食客租客頗有些不同。
此刻雨勢未歇,文周易表情溫和淡然地佇立在原地,面上看不出遲疑和怯意,反而暈黃昏暗的燈火襯得臉色泛出青白,眉間的疲容深重。
林羽側身護住背上的孩子,同時有意識地擋在林瑤前面,心中迅速計較。
她倒不畏懼這男人目擊姐妹倆漏夜雨天行事看似詭異,卻難免疑惑,在這樣的天氣裡,什麼由頭能讓人把渾身上下拾掇得人模狗樣,而後表情閒適地出來溜噠?
蓑衣連兜帽,他不大能看出自己是誰,林羽身姿不安地動了動,她體量嬌小,蓑衣很不合身,若要刻意攔住身後林瑤覆重孩童的視線,也幾乎是不可能。
兜帽裡的美人陰沉冷肅,看文周易原地安靜待著,也不懂他意欲何為。
林羽默默定了半晌,驀地上前上了兩步,那男人立即識相地往後退。
林羽:“”
這是這人到底什麼路子?
背後的苦力正細若蚊吟地催促,林羽心知要速戰速決。
她眼中聚起凶氣,做了個手勢示意林瑤先走。
兩人與文周易迅速錯身,她個頭將將到對方肩頭,即使有意識地別過了臉,但餘光一瞥而過,依舊窺得對方頎長高挺的身量。
男人一手撐傘,另一隻背在身後,昏黃的光線下,清癯端正的臉龐簡直在發亮,他表情恬淡,眸光流轉。林羽眼神倏地微暗,防備之心未減。
自己與林瑤已並行與他打了錯身,她甚至很小心地讓寬長的蓑衣肩頂不觸碰到那人,這會應是相安無事的吧。
她正暗自將懸著的心放回肚裡,徒地,一陣微不可察的風起震動耳側的碎髮,掀露林羽冷白色的脖頸,肌膚也登時寒戰乍起。
常年訓練出來的機敏令林羽第一時間傾身環向林瑤的背,返身瞥過的餘光果然見男人出手了。
文周易穿得稍顯單薄,袍衣裡伸出一截肌理利落卻骨瘦的手臂,那手臂以不容阻攔的堅定之勢筆直向林瑤背後探去,卻被林羽反應神速丟擲斗笠而打斷。
文周易攏起修眉愣了一瞬,面部表情立時冷凝,又再次朝林瑤背後試探。
“快走。”林羽刻意壓低聲線催促,將林瑤往前推了一把,另一隻手五指成爪襲向男人。
纖細的指節出乎意料地輕易碰觸到男人的脖頸,溫熱的掌心被凝冰的寒意凍得一縮,林羽開小差了兩秒,旋即又毫不留情地用力。
文周易退後兩步的同時發出短促地悶哼,到底是長手長腳,男人在直挺挺往後仰倒前抓住了林羽的蓑衣肩頂。
“”看似瘦削荏弱的男人居然與自己尚存在無法抗衡的力量差距。
林羽被迫拉扯著靠近男人,透過兜帽的模糊視線,男人瘦削端正的五官倏忽貼近,林羽只能在最後一瞬將臉側去分毫。
後背生硬著地發出了清晰的悶響,油紙傘落在地上,那抹微弱的火光瞬時消失,林羽耳側聽到男人溢位的連聲咳嗽,同時感到蓑衣肩頂也不再掣肘。
她雙手撐地,用俯視隱約看清男人的面孔,利落地甩下一記手刀。
林瑤:“”趕緊走便是了,怎地還動手?!
林羽冷著臉,“別看我,是他先動手的。”
“他為何要朝你動手?你沒下死手吧?”
就文周易平日那身量體格,怎會是她家大娘子的對手?
林羽抬頭打量雨勢搖搖頭輕哂,“你為何不自己問他?只是打昏而已。”
濃重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