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平平無奇褚紅湯汁。
盼妤攏眉看了看湯,又看了看薛紋凜。
她觀察仔細了,男人眼底這回並無潛藏其他深意,就是純粹想刻薄自己。
題中之意彷彿是指責她不識得好人心,繼而頗不識抬舉。
盼妤卻也不生氣,不光是人在屋簷下的意思,她心知首要原因是自己矯情。
她又這般想著,難得薛紋凜將喜惡分得如此清楚,先照單全收也無妨。
盼妤方才並非一味胡攪蠻纏引起注意,而況本就是不太能言說的隱秘事宜。
一時失察自己暴露的原罪雖在自己,但一想到男人明明就在當場,竟寧願假手於人,一股分不清是怒是苦還是酸的情緒在心底盪漾開來。
她還只能這麼悄悄地、明面上換著法地略略鬧一鬧不痛快。
“這湯要涼了喝才有效用,並非孤故意晾在一旁。”
她驀地抬頭,不懂為何薛紋凜無端冒出這麼一句。
此刻,薛紋凜完全撐開了眸子,星目一絲不苟地盯著她。
在盼妤終以為他在表達暗含的心軟時,頓然發現真相。
真相大約令人沮喪,因為自己又向他近了半步,這人是忍不了了要出聲提醒。
盼妤拿著藥碗立時退開這半步,卻也沒打算做更多的退讓。
一飲而盡,沒有流淌進四肢百骸的暖意,但一陣清涼偏偏就停留在了肚腹。
鈍痛依舊,說不清是否意念安慰人,竟沒一會的功夫真感到疼痛在消減。
她頗是豪爽地抹了抹嘴,雙頰蒙上一層淡粉,“替我謝謝他。”
盼妤說完頓了頓,“自是沒你也不行。”
一步距離和半步距離莫名其妙地體現了重要性,女人退開的一步果真助長了男人的冷淡薄情,只聽他不甚在意,“不必感謝他們,交易公平罷了,你若有事,這裡都不得安生。”
盼妤無聲籲口氣,聽這話也很是習慣,習慣到快要無感。
左右你暫時是趕不走我的,不但趕不走,還不得不同處一室,何苦吃罪自己?
她忽而想起正事,又很埋怨自己一介女子,總能時不時想起朝中大事。盼妤忍了忍,沒忍住。
“我分明聽到屋外有動靜,初時也明明聽到有人說話,為何這會聽不到了?這大帳定是薛北殷跟你學的,用陶甕砌築出隔音效果。”
薛紋凜並不否認,“你勿要知道這些。”
盼妤悄悄覺得他不可理喻,仍是好聲好氣,“我與你一樣,如今都是無權無勢,你有兒子,我也有,拼兒子你卻是輸了。”
這口氣溫柔可親,但論到真正的毒舌,盼妤自是沒有怕過任何旁人。
果然,薛紋凜聽罷,秀致的頜面微微低垂,剛好掩住睫羽下的眸光,絲縷凝肅冰寒從他周身旖旎開來,淡淡漫布大帳上空。
盼妤:“”
的確,有點不該提兒子的事,不是他的,是她的,反正現下,把她整不會了。
薛紋凜從前嚴以律己,對親近之人也約束良多。自律的意思,通常指代有人欺辱到了頭上,他依然能坐懷不亂。
但現下脾性詭變的厲害,如今是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典型。
明明每次是他先刻薄旁人,但凡遇反擊,正中下懷的一律按罪大惡極處理。
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女人無不哀嘆,偏生還不許問出口。
問出口了便是冷漠不理會,雖然對付自己的招數有限,但總能奏效。
盼妤舔舔唇面幽微的甘甜,有意試探,“你知道我,我這兩年在濟陽城真是養壞了一張嘴。”
薛紋凜沉默片刻,很清晰地說了一句,“孤還真是不知道。”
盼妤:“”
她先想想,覺得男人真彆扭,繼而又想了想,確有其事。
林羽在濟陽城眾人眼中超然出塵,是個謫仙般的人物,她為了保持這個人設,許多吐槽腹誹都獻給了家裡人或者悶在了肚子裡,真心靠著一張利嘴揚名於外卻真是沒有的事。
她又退了兩步,步子懶懶畫著圈地晃盪,“真不說便不說好了,橫豎我在屏風後聽幾天,終究要知道,你還能次次打昏我不成?”
薛紋凜又定神看著她動作半晌,“北瀾被千珏城囤積重兵,你前次聽到兩國再往明光殿遞國書,如今正是對峙之時,前日,營中有士兵被殺了。”
盼妤:“”是自己的退步在他身上應和了什麼機關麼?越離得遠,越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