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看似私語,但李奇回身的動靜越發大了,二人約摸還打量著這距離、這小聲對話,怕是真沒人能聽得仔細明白。
豐睿的確只能入耳一些嘀嘀咕咕,沒很太注意後邊的不安分。
再者,他又被玄傘的暗地行事著實驚愕到心底,一時對旁的反應也就只覺得粗放。
玄傘卻是沒漏聽一字一句,聽完那二貨的對白,心裡的緊張都快散了半截。
他現在不怕沒人上鉤,反而怕計策還未生效,李奇就主動忙慌地什麼都先坦白了。
又或者,他說不定真的弄巧成拙
玄傘蹙眉甩開腦海裡的胡思亂想,越過豐睿略顯僵直的身體冷冷地出聲喝止,“噤聲!你等以為這是什麼地方,如今是何場景?”
豐睿從未聽過玄傘高聲說話,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他只不過努力剋制,表面還算保持得得體。
李奇趕緊聽話地閉嘴垂首,還特地用身軀擋了擋後面的同伴。
玄傘眸中充滿擔憂地向床榻望了望,又等了半晌,才艱難地開口,“還要等多久,帥座的傷到底如何了?”
裡間有人立時出言諷刺,“替他初初處理傷口的是你,將人打趴下的也是你,你不知少主傷得如何了?”
玄傘竟被裡間的人說得啞口,語氣裡有些不耐煩道,“他昏倒前曾下令除自己以外,豐將軍可全權代理大帳之事,我請將軍來了。”
豐睿撩眉抬頭,臉上滿是詫異,從他的方向只能筆直看見一張豎置的小床榻,床榻上躺著個人形,被絨毯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出是誰。
少頃,就聽裡間那聲音道,“少主現在不方便見客,請將軍就站在原地,他有些話想問你。”
豐睿緩緩掀起眼瞼,霧沉沉的眸子看不清瞳孔的潤澤,他抿了抿唇,定神看了看身旁的青年。
這的確是那張貴胄子弟的臉,自己在年輕時曾效忠過這青年的父親,不管他意欲何為,都不大能超脫薛北殷的命令。
瞳孔倒影中的面容整肅認真,豐睿聲音緊繃,問得小心翼翼,“能否讓我親眼看看王爺?”
話音落,玄傘眼角的餘光馬上有了動靜。
斜目尋去,李奇雖未眼巴巴地指望著豐睿這頭的回應,正極盡全力左搖右晃地撐開探索的圓眸,努力張望屏風後。
裡間半刻都在沉默,過了一會,悄聲道,“你一人過來。”
豐睿默默舒了口氣,在玄傘目送中踩著沉重的步伐越過博古架。
博古架後就是書檯,書檯後立著一張小屏風,屏風後,一個身體秀長的玄衣青年正躬身背對自己在床榻側忙碌著。
染血的銅盆並排擺了數個,每個盆中的水都被染得殷紅。
豐睿瞳孔驀地一縮緊,剛好看到小屏風上掛著的袍衣,的確就是薛北殷議事那會的著裝。
那原本是件淡色的袍衣,已被鮮血沁得全然失去本色。
玄黑繡金的長靴並立擺在榻前,裘褥裡有個影影綽綽的人形,卻被青年遮擋面容。
豐睿沒看清臉,霎時急了,又往前了兩步。
青年聽到腳步聲淡然回眸,就在這間隙,豐睿的視線穿過青年側翼的腰身,恰時看見軟枕裡的側臉。
的確是薛北殷,雖然看不清是否清醒,也不知面容表情,但看頭頸深深陷入,碎髮鋪滿如枕絮的樣子,也判斷得出情況不妙。
豐睿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澀地開口,“發生了什麼事?王爺無性命之憂吧?”
青年很快又背對回去,似是聽得什麼笑話,出言譏諷,“豐將軍千辛萬苦送來了人,你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豐睿的腦海立時如煙花般炸開一朵巨大雲霧,彷彿將清醒的思識暫時遮蔽,略是結巴道,“送,送什麼人?”
玄傘目光陰沉如水地在後面接話,“讓樓飛遠參與議事,可是將軍一手促成?”
豐睿將目光緊凝在塌上,看著裘褥裡半天半分動靜也無的人形,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玄傘的意思。
他面上早已是慘白一片,想想此前到今日自己做主或默許的來龍去脈,原是想堅決否認,話到了嘴邊,竟什麼也說不出口。
良久,豐睿才低緩道,“因他生事,屬下難辭其咎,只是,我對他知之甚少,不能說蓄意放縱。”
“可否,可否說清楚他到底幹了什麼?”豐睿瞥了眼周遭,確實也沒看到樓飛遠的蹤跡,若人已經死了,也沒看到屍體。
聽玄傘在後面神態恨恨地詰問,“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