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話一語成讖,或者說早有預謀。
總之第二日清早,府中就被劇烈錘門聲警醒,開門的小廝尚來不及發散起床氣,便被兩隊衙役重重包圍,為首的官差面目冷肅,單手扶著文書卷軸,目光四顧溜了一圈,從鼻孔裡哼出幾個字,“請府中管事的出來!”
阿碧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瞧不上來人眼睛翹到腦門那裝腔作勢的勁兒,扭著腰攔住差役們的去路,嘴角噙著鄙夷的笑。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刺史跟前的哈巴兒。秦捕頭好大官威,這是算準我家少爺不在府裡呢,還是打量著我家內院無人呢,一大清早上這嚎什麼喪?”
秦捕頭眼神泛著陰冷,眼瞼披著厚厚的角質,好像開啟眼睛不大容易似的,瞳孔殷殷轉了轉,聲色平穩,“你們窩藏命案嫌犯,此刻人證物證確鑿,我若是姑娘,定不再這般牙尖嘴利不饒人。”
少女面色倉促泛白,似是想起了什麼,強壓著慌亂向院內張望,驀地,正逐漸手足無措的身體漸漸又恢復冷靜。
秦捕頭順著她眼神望去,只見走近兩名女子,一名青衣杏眼少女,正側身引路,後面跟了個素容女子,長眉淡目,樣貌明豔。
因薛紋凜肺脈荏弱咳得厲害,昨日後半夜幾乎沒有好覺,盼妤不掩疲態和鬱色看,全然不懂自己為何會被大清早吵醒,只因小杏眼一句“有要事相商”,便乖乖跟了出來。
她看到兩排官差,睡意和疲態瞬息消失。
此時杏眼少女已走到前頭,徒留盼妤被動立在當場,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阿碧見了少女,心立時便定,面色稍霽在一旁悄聲咬耳朵,“好妹妹你能未卜先知麼?”
少女笑了笑,學她的動作也咬耳朵道,“記著我昨日說的了麼?”
二人不好再眾目睽睽私語,但阿碧已然有了底氣倚仗,姿態順勢傲慢起來,說話也狂傲極了,“什麼命案,誰是嫌犯,人證物證拿出來才算數,否則你以為這裡是哪?能允准你這小小刺史府隨便上來逞威風麼?”
盼妤原是聽她順杆逞威風兀自好笑,聽完後話又驀地眼皮一挑。
“小小刺史府”這幾個字入耳入心,她心裡頓時彆扭,同時看這陣仗,大約知道了為何小杏眼要帶她前來。
自從小杏眼現身,秦捕頭眼裡全然沒有阿碧,對著小杏眼說話也和緩些,但仍是語氣平平,“昨日西街衚衕發現一具童屍,有人見一男一女殺人拋屍,且掉落隨身物件。”
果然逃不過
但,現場居然還有人?!會是誰?
為何不當場辨兇?卻特地要在兩人回府後?
這小杏眼怎會直接找上她?還是巧合?
盼妤腦子裡天馬行空一片忙亂, 但面色尚能勉強鎮定,她一夜未歇,自知曉這杏眼一直站在屋外,不大可能提前籌謀給自己和薛紋凜下套。
可惜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小杏眼眨巴眨巴眼睛,面上微笑不減,朝捕頭說道,“難為捕頭巴巴清早帶隊而來,怎地篤定我們府中有兩位可疑物件?”
捕頭也不解釋,只從袖袋掏出用絹絲布包,那布包裡安靜躺著兩枚物件,令杏眼眼底的溫色徹底消失。
是府中隨行令牌,怕是抵賴不了。
她秀臉微微上揚,企圖去看另一物件,同時揚起手讓出身體的位置。
她一側身,便現出盼妤剛好站在石子路中央,與官差隊伍正面兩兩相望。
盼妤:“”
她心跳急劇加速,倒不是面對這麼多當官的,而是那另一個物件,是自己堅持給薛紋凜隨身捂咳嗽用的絲帕。
只此一條,別無他號,且叮囑小杏眼拿去清洗過。
小杏眼嘻嘻笑著側首看向盼妤,亮晶晶的眸色裡淌著純真,可如今看在盼妤眼裡只有狡詐和毒辣。
或許她早就知悉一切,卻非要親手送二人這般跳下去。
盼妤滿面清冷,眼睛不鹹不淡盯著眾人,甚至餘光能感受到阿碧充滿惡意的笑臉,思緒卻旋著風暴。
洛屏刺史是自己懿旨親封,他是誰他是誰他是誰!
“秦捕頭打量蒙我來的,這世間絲帕千萬,我家隨行令牌都是現行刻制,哪個不能作假栽贓?”
秦捕頭一直將文書抬在手裡與肩平行,卻也不嫌累,彷彿知道她有什麼回應,冷淡道,“那,看看我的人證。”
盼妤心裡立時“咯噔”一下,幾乎篤定自己將要看到一張什麼面孔。
比如說,一張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