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了,角訥訥地道。
他將薛紋凜人事不知後錯過的密道及渡口經歷鉅細詳述稟告。
因為這冗長的故事畢竟以“替你洗澡,哦不,沐浴”做的結束語,角的臉上無端漲了些熱,也不知如何放置手腳,高大的身軀像木頭般杵著,很是侷促。
他偷瞄著薛紋凜有比泰山崩於前也色不變的俊美面容,一頓贊慨。
“可以了,你先下去吧。”薛紋凜抬手揉了揉額角,乾巴巴道。
角很疑惑主上竟無一句疑問。薛紋凜面容也未顯露明顯的心事,但說話停頓間思識明顯迷離,聲調明顯悵惘,繞是角的腦回路再五大三粗也看出異樣。
且不說旁的,薛紋凜從昏迷前到昏迷後的態度確是過於轉折,角用腳指頭也能猜得到,勢必和那女子有關。
一名即將要受命護送回千珏城的女子。
千珏城是王都內廷,當時薛紋凜似不經意地脫口而出時,不知是否顧及到在場人皆會驚訝不已。
角吸了一口初春尚且涼颼颼的冷氣,扭捏著不肯走。
“主上”角含糊著似說非說。
薛紋凜微揚下頜回應,眉眼間泛著柔意,表現得很有耐心。
細微的落差令角含在嘴邊的話幾乎嚥了半截,他一面感慨主上對自己的溫和態度,一面暗戳戳地揣測那女人,能令主上冷眼冷心,其實才最特別。
“咳,我是說——”他嘴裡囁嚅,“船上皆是年輕將士,暫時並無合適單獨的艙房,屬下有些苦惱如何安置那位夫人——”
薛紋凜面上的溫度果然冷了下去,他靜默須臾,不鹹不淡地質疑,“怎會如此?”
角清清嗓子正色稟告。他的確沒說謊,這艘船的出行目的本就是聚合隴右各州的金琅衛駐軍,一路停一路接,不知不覺就滿載而行,艙房早已人滿為患。
“那,此間艙房原來的將士住哪?”薛紋凜馬上想到癥結。
完蛋!真是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角微微瞠目,發現自己全然跟不上薛紋凜腦回路,他甚至還沒想好託辭,“額他們已安排妥當。”
微茫暗轉的鳳眸正平靜與自己對視,角招架了一會實在扛不住,只得訕訕說實話,“船中廚房甚是敞亮,他們湊合得挺好。”
薛紋凜發出清淺又無奈的嘆息,鋒凌的頜面轉向床榻內側輕輕咳嗽,將將露出線條清瘦的脖頸,冷白柔滑的肌膚因嗆咳動作沁出一層薄紅。
他伸出手示意無礙,角只好默默乖乖地等待。
終於等到輕弱又留有間隙的咳嗽聲慢慢緩和,薛紋凜才口氣略冷地詰問,“諸將平等,怎可厚此薄彼?這般作為如何服眾?”
他本是立時就打算換主意,腦海不知怎地浮現了某人的身影,心底頓時一陣焦躁,停頓半晌,薛紋凜顯是有些無可奈何地道,“你今日便將這裡收拾出來。”
“啊?”角怔忪片刻,馬上會錯了意,面露焦急,“主上!他們真的湊合得挺好,再有兩日便有到達北瀾,實在無需這般折騰,再說您身體也實在經不住折騰。”
薛紋凜眸光陡然一窘,蒼白的面上一閃而過微微諷笑,繼而語氣平平道,“你也算是歪打正著,孤是說,這間艙房收拾出來給她。”
角一聽就不幹了,心裡瞬間跟吞了只蒼蠅一般難受。
他原想努力努力,試圖讓薛紋凜改變心意,免得屆時大帳生活清苦,薛紋凜遲早吃不消。
他又見那位夫人滿腔情絲柔腸簡直快要從臉上眼睛溢位來。角想了又想,若是成了這便是一舉兩得。
但他獨獨忘了,情這一字甚是玄妙,一個巴掌拍不響。而薛紋凜這表現,明顯迴避姿態十分堅決。
他當然聽得懂那個“她”指代何人,隨即皺著眉大膽反問,“那您怎麼辦?”
薛紋凜略略坐直半身,伸出一隻手兀自垂首望著,他嘗試握了握拳,轉頭看向窗欞外的暖陽,不甚在意道,“孤身體無礙,只是此前病勢綿延的時日長了,如今覺得甚好。既然諸將可以隨遇而安,孤自然也可以。”
撒謊歸撒謊,也不興睜眼說瞎話啊!角站在一旁滿臉不贊同地腹誹。
他在洛屏時已聽聞少主一日三次折騰鴿子的事蹟,又怎會不瞭解薛紋凜此刻的身體狀況。
角不敢答應,又不敢不答應,他心中還有一句話如今是萬分不敢言明,其實薛紋凜尚還昏沉著的這幾日,那女子明明都跟主上日夜同處一室。
男人無意識地舔舔嘴,心中又油然慶幸,當時事急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