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涯邊際的黑點在四雙瞳孔愈加具化,兩座青山也同時躍入眼簾。
巒峰左右相對,俾睨而立,巍峨蒼翠。
雙峰之間的天塹突兀沖天,巨大的縱向裂隙垂直深縱,猶如神兵巨斧力劈而成。
他們逐漸看清那黑影的全貌,心底不約而同對彩英的話重新產生了懷疑。
眼前此景,緣何能稱之為“鬼蜮”?
與剛剛作別的長齊邊塞相比,她口中的“鬼蜮”更像一座平凡卻生機勃勃的城池。
牆面褚紅氣派,從左看不到右角邊線,卡口人頭攢動,往來更顯熱鬧活力。
城樓三步一崗哨,兵將皆著重甲,一身同配備弓箭與長劍,這大概才是異樣之處。
船隨水流一路下游,近到一道閘門後再無法通行,幾人只有棄船上陸,肇一在中途早得彩英的指點,率先衝到了隊伍最前。
閘門前守著一對兵卒,深藍散褂鬆垮在胸前,褂上印著一個大大的“卒”字,乍一看會誤以為不是看大門,而是守大獄的。
肇一“嬌俏”的面上堆滿冷峻,一言不發向他們遞去一枚令牌。
兵卒對令牌的興趣甚於本人,囫圇翻轉過後問道,“你們就是今日的貴客?”
肇一與他對視不語,眼神也繼續冷淡得很。
那卒子渾不在意,眼睛從她身後其他女眷瞟過,只見唯一身量瘦削長立的男子,嘴角咧出怪異的笑容,“聽說今日有許多貴客功臣,能見這麼多美娘子的,這還是頭一波。”
盼妤聞言嫣然燦笑,捏尖嗓門嬌滴滴尤顯詫異,“頭一波?看大哥這眼睛都快開了花,我可不信!”
卒子哈哈大笑,隨身附和,“不誆不誆,娘子們都是貴客裡的美嬌兒。”
盼妤抿唇笑笑,聲音莫名冷了兩調,尚還算和氣地催促,“若令牌無差,還請速速放行,我等還要趕緊向大營回稟。”
卒子諾諾趕緊應了,卻不是跑到哪裡去開閘門,而是取來一面鮮紅的大旗略略離閘門走遠幾步,在前方空地朝天賣力揮舞旗子。
少頃,閘門自動抬開,幾人面容平靜地告謝透過,彩英最快沉下臉悄聲提醒同伴,“大營果真戒嚴,如今閘門開關唯在城樓一處,這恐怕有些棘手。”
薛紋凜饒有興致打量身旁過往人群,發現無人在意出現生面孔,徐徐道,“摸清裡頭情況也需要時日,不必提前煩擾,這裡至少,與你形容的‘鬼蜮’頗有不同。”
彩英同樣觀察人群,“我也沒想到,這些人不知是不是平民百姓,若是,大約既有從邊塞轉移,也有從臨近縣郡遷徙,若不是,想必背後都有偽裝。公子,你瞧仔細。”
薛紋凜早就發現怪異,頷首道,“雖有少年老嫗,卻少有女子,多以壯年男子居多,的確不宜多接觸。”
幾人已順利入了城,但城門卡口卻形同虛設,並無人看守盤查,盼妤忍住入城後回眸城樓的慾望朝前直視,而眼前的景象卻又引來一番狐疑。
雖然卡口呈現一股人來人往的熱鬧勁,城內卻出乎意料地安靜。
一條主街道縱深向前,兩旁商鋪林立,街道盡頭仍是一道相似的閘門,高聳閘門後又可見另一幢更高的城樓。
肇一所見不禁瞠目,“這,這是做什麼?我們到底去哪裡才算到目的地。”
“繼續往前便是。”薛紋凜已被兩旁商鋪吸引了注意力,眉目顯得和氣,聲音卻悄然疏冷,“阿妤,可看出異樣?”
自然看得出來。盼妤嗯了一聲,繼續在心裡默記沿途商鋪情況。
沒有茶肆,少見客棧,米店與打鐵鋪頻多,還有各色銀號穿插期間,這哪裡是百姓安居的城鎮,簡直是行軍打仗的天然補給源。
她只有一件事遲疑,準確來說是一絲後怕,就是若有一日他們突圍到此,這裡會不會變成重大的阻礙?
“我突然覺得,彩英說的話不無道理。”盼妤只顧自嘲,因為越往深裡走,她越感到周圍雖盡是活人,卻探知不到任何生活的氣息。
人們面上冷漠,眸中無光,遇見生人縱是沒有點燃好奇心,卻也顯得太過木然,總之一眼觀全景,上下左右都能挑出毛病。
薛紋凜將頭高高仰起,越過聳立的城樓才能窺得險塹全貌,其實近看便是兩道山壁相互斜掛,峭壁之上彷彿見縱橫溝壑,愈近愈隱約辨認那是人行棧道。
薛紋凜極目眺望出了神,神色亦不自禁變得凝重。
當他們以同樣方法透過第二道閘門時,迎面已經提前站好了人,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