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體船並列用鐵環串聯連線,造截面為“舫”,青年引二人上舫,舫行平穩且行步範圍寬闊,雖航速不免下降,卻能予人如履平地。
青年為盼妤指了船艙落腳位置,看她滿門心思只聚精會神在同伴身上,也不再強求要挑明暗道中未盡之語。
他在幾步之外默默注視著二人背影,表情意味不明。
“老大,開船麼?”
見青年頷首,來人順著他方向及目,嘖嘴道,“這娘們真是曲智瑜老婆?明目張膽偷漢子?我看那男的又病又瞎,嘖,口味挺奇特。”
青年似笑非笑,“上峰的事不要胡亂打聽。她能明目張膽上船應是有些本事,給我好好盯著,但注意別瞎招惹。對了,要洛屏那邊去信太尉府,務必要到曲智瑜親筆文書,查實她的身份。”
“好嘞,怎麼老大你不放心她?”
青年哂笑,“你不也質疑她的身份?”
來人摸了摸頭。
“往年都是老傢伙或者天煙姐,今年莫名其妙換了一遭,我這是以防萬一。”
青年邪笑,眼神裡這會才泛起冷光,“做得好。此前天煙未與我說過接應有異。除了天煙,我自是誰也不信,我倒要問問清楚她被派去幹什麼了。”
盼妤聽到了背後的竊竊私語,雖未必能精準清楚內容,但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且不說這個,二人上船後迎接到的或探究或狐疑或獵奇,諸多視線何其強烈?
與濟陽城茶樓酒肆議論一樁閒談時,看官們卓有興致與樂趣截然不同,這些視線與目光裡飽含的刺探充滿敵意,釋放的疑慮背後凝鍊了淡淡的殺戮和血腥氣。
這是真正的亡命之徒的眼神。
盼妤再一次注意挺直身姿,側目看著身旁之人,因一時迷茫趁虛而入的心底重新煥發勇氣。
“一步內有臺階,抬腳,注意別摔著。”
“將頭略低一低,小心撞到頭。”
薛紋凜聞言果然身體一頓,碩大的披風帽子微微朝盼妤側了側,並未露出面部,但都聽話照做。
艙門緊閉,暫時隔絕所有不友好的聚焦。
盼妤環顧四周,艙房矮小昏暗,開窗臨水倒能防止牆腳偷窺,只是出口有且只有門這一處,很容易被“甕中捉鱉”。
“你在看什麼?”
薛紋凜被扶靠在床頭,拂下帽子的瞬息便聞見一股濃烈的酸腐黴氣,淺淡的唇當即抿成直線。
他雙眸光澤依舊空茫,秀雅的臉龐並非一味病氣沉重,臉頰反而流連著幾絲紅潤。
女人早就將艙房鉅細檢查個清楚,正掂量著桌上的冰冷茶壺犯愁,她並未錯過薛紋凜表情的任何細微變化,自己深吸口氣後皺臉吐了吐舌頭。
她無聲嘆息,覺得又氣又心疼。
薛紋凜身居高位歲月久長,關於派系利益鬥法只有膈應人心,但從未自物應上吃過苦。
多年後朝堂早已時移世易,是局面劇變到了什麼地步,累得他荏弱至此還需以身犯險?
她心中酸澀,喉嚨乾嚥了一下,語氣不乏擔憂,“我在看這房間安不安全。裡頭的味兒的確不太好受,但甲板風急,外頭人多嘴雜,你還是,還是不要想著要出去了吧。”
薛紋凜已慢慢習慣這女人用“萬事都好商量”的語氣與自己說話,即使變化很大,她卻把心緒隱藏得很好,加上,他本就不擅長揣度女人心思。
“你先過來。”
盼妤聞言詫異,但腳步特地放重地快速靠近床榻。
薛紋凜面上雲淡風輕,眼神空茫,只是坐立了起來,瞧不出心情。
兩人才剩一步之遙。
她萬萬沒想到,對方要與自己主動成就肌膚之親。
盼妤:“”
天底下竟會有這麼好的事?!
眼前這截皙白如冷玉的的手臂在盼妤眼中看來已十分熟悉,已從披風裡探出,筆直鎖定自己的喉嚨。
脖頸觸碰到的掌心也柔滑如玉,只是溫度過於冰涼,無端引發她的擔心。他們的距離的確足夠近,難道他是害怕自己繼續靠近?
盼妤啼笑皆非,她從薛紋凜豐秀虛無的瞳色裡看不到意圖,但這招突如其來的“鎖喉”畢竟沒用到幾分力。
她半身作勢向後退了一分,未等發聲開口解釋,卻迎來一陣天旋地轉。
男人絲毫不憐香惜玉鎖提她的喉嚨,呼吸頓然發緊,盼妤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眼眶因憋悶迅速泛起潮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