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平淡無味,如日曬霜落般自然,像一潭死水般毫無波瀾。
像在說別人的事。
他看向說話的女人,恢復了一個那個熟悉的好脾氣笑容。
只是在這副昳麗的皮相之下,連溫軟好脾氣的表象都能飽含著令人無法置疑的凌勢。
他在看著盼妤,女人被凝視得驟然慌亂。
她完全收不住眼底激盪難已的隱痛,控制不了眼眶自發灼熱。
而後將顫抖的手隱在碗底,更害怕薛紋凜這般平靜地訴說過往。
因為越是淡然,越代表放下。
但有恨可以報復,有愛才有牽掛。
這兩件對盼妤而言,如今都彌足珍貴。
哪怕是恨,也至少在他心裡佔據一個位置,
如若有情,她可以竭盡全力地挽回。
盼妤攏眉任眼眶潮紅,心中又不禁哂笑自己太天真。
畢竟以薛紋凜此時的心境,大概並不覺得兩人之間還存信任。
她陡然覺得異常灰心,那張明豔淡顏不知何時漸漸褪去了盼迎,僅殘留著些許不安和茫然。
她微微仰面,任暖光洗沐,也沒發現,薛紋凜正難得盯她盯得認真,也將小巧臉龐上千百變化看得仔細。
他旋即品出興致,似笑非笑地地對視著那雙空茫的眸子。
其實方才她盡顧著照應人的心思,絲毫沒意識到“林羽”和男人已經離得尤其近,幾乎只隔著躺椅一側瘦長的扶手。
此刻她雙手端著碗,蹲在地上瞠目仰面的姿勢,實在很像某些求愛撫求寵溺的小動物。
她當下的表情雖形容不上可憐兮兮,卻也十足沾滿了莫名的委屈和無措,若有人問津,乍一看還以為一朵小蓮花平白受了什麼欺負。
薛紋凜凝視了一陣方醒悟失禮,卻發現女人並未回神。
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溫潤如林泉之音打破兩人間微妙的寧靜,令她神思重新凝焦到男人身上。
而更令盼妤芳心直跳的就在後頭。只見雙眼全部的視線裡出現一隻皙白修長的指節,指節的肌膚冰涼如玉,不聲不響在自己腦門彈了一指。
盼妤:“”
她還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接受薛紋凜這猝不及防的親暱,足足呆愣了數秒,頓時結結巴巴,只喊出兩個單字,“你,你——”
薛紋凜似笑非笑,已經撐起一側身體作勢再靠近女人幾分,她瞠目被嚇得生生往後一仰,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
盼妤:“”
怎麼回事兒!怎麼會做出這麼沒出息的事兒!
女人被自己羞氣得不禁紅唇微張,面上浮現莫名不敢置信的模樣。
薛紋凜狀似無意地輕攏眉尖,竟還是誤會了這表情的意思,以為她在惱自己這般不打招呼就做出不合禮法的舉動。
但他又莫名覺得好氣好笑,心說若這女人心中尚存正常的男女底線,那過去她“劣跡斑斑”可要作何解釋?
薛紋凜剛想張嘴調侃,耳旁卻傳來清晰的微響,旋即面上的隱約笑意迅速淡去,傾身朝椅下仍在怔忪的女人額頭緩緩掠過。
盼妤:“”
怎麼回事兒!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兒!
女人表情整個就不對了,她將碗毫不珍惜地棄在地上,滿面錯愕遲疑,動作遲緩地撫上額頭方被撫掠的那處。
這姿勢就像,就像——
實話實說,真的很像在回味方才兩下意味不明的的“摸摸”。
“”薛紋凜額角抽了抽,淡色好看的薄唇啟合,話中之意與他面上的欲言又止並不相符。
“夫人心地這麼好,在下無以為報。您不必為了我向老爺隱瞞實情,在下賤命一條,根本不值得您與老爺產生嫌隙。”
這情節轉圜太快,盼妤聽他一口一個夫人、老爺,腦海瞬時起了警惕,但因方才薛紋凜的行為著實後勁太大,話雖回得挺快,嘴上功夫卻沒跟上,聽她痴痴愣愣地反問,“啊?”
薛紋額角又抽了抽,豎起一指朝她比了個“噓”聲的動作。
女人眸光微閃,語氣頓時表現寬慰,“你放心,一切有我,老爺不會責怪的。”
薛紋凜唇角的弧度一片冰涼,面上浮動幾絲讚賞的意味,狹長的鳳目筆直凝視著艙門,語氣裡卻飽含擔憂。
“若不是您編出這謊言,只怕老爺不會放我走。我家中只有洛屏老家的母親,我只想好好在她老人家身邊敬敬孝道便此生足矣。終究汙毀您名聲,我,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