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易抿嘴長呼口氣,從容接收林羽關心的視線。
若按照往日,出於對對方好意的回饋,他通常會禮貌示意自己無事,將注意力引去他方,只是騎虎難下之機,前途探路未明,實在沒自信開空頭保證,當下竟回應以沉默。
他原本就對當孤膽英雄沒興趣,只不過大部分時機源於懶得解釋太多,現下,實在應該坦率些。
與其盲目予人樂觀,不如讓人安分接受現實是麼?林羽心中暗忖,將藥瓶又掏了出來,“用完了不如還我?”
接下來也不知道要面對什麼,保住文周易不任性,他們便能多一分脫身的勝算,她相信這人必能想得通透。
文周易蒼白的面上閃過一瞬錯愕,登時露出笑意,老實將藥丸交出來,一面觀察方才的戰果,將連著匕首的火摺子釘在牆上。
他回頭看時,阿乙正瞪圓雙眼呆愣在原地一直沒發聲,文周易以為他身上又出了什麼么蛾子,心底一驚,面容剎時就陰沉得不大好看。
林羽手法自然地攙著他的手臂,見對方居然沒有反抗,抬首看那表情,又見視線焦凝在阿乙身上,瞭然笑了,“別疑神疑鬼了,他只是震懾於你的身手,全身心地驚呆了。”
文周易:“”
三人安然行了百步,通道盡頭有道石門,門上雖無機關,但門前自地面高聳而上半人高的石筍上竟然放著一支燭臺,看著既突兀又難看。
文周易想都沒想就伸手去轉檯託,那擺設不像擺設,照明不似照明的鏽鐵塊果然會動,石門轟轟作響,從下而上緩緩升起。
文周易佇立原地觀察了片刻,似有所發現。
“怎麼了?”
林羽擺手示意阿乙停步,在文周易想得出神的間隙輕聲問道。這種時刻,她應是能不打攪就不言語,可是心底多少顧念著他的體力。
林羽當然清楚,這人絕不會拋下自己與阿乙,正是如此,才想速戰速決地好。她自己有些花拳繡腿,但真入了險境恐拿不出手,是以從來不提。
尤其像當下這般情狀,光有拳腳也是無用。這段話的大意便是,傷神傷身的恐怕能且只能是文周易,自己要做的,便是儘量做到令行禁止。
文周易堅持獨自石門透過,舉著火摺子照了照前方的路,後才向二人舉手示意,見林羽猶疑,不確定道,“這密室的建造頗有特點,我早年在臨國遊歷,確實見過方才這麼多餘不中用的擺設,應是有宗教意味在其中,只是忘記具體有何說道,一時出神。”
林羽點點頭,十分自然地並排站去他身側,吩咐阿乙走在最前頭,又怕那人會拒絕,自顧自道,“你往前看這條通道——”
三人眼前皆看不清五指,只依賴各自手中的火摺子照明,一條大路縱深向前,比方才的小路要長寬數倍。
林羽道,“接下來恐怕只會危險倍增,若事事你居首衝鋒,很快就到耗光體力的時刻,總要換著來的。”
聞言,文周易身軀十分應景地一沉,向著林羽那側微微傾倒,被對方用力箍得緊緊的才得以站立。
林羽露出“被我說中了吧”的得逞面色,見自家少年英勇十足地挺身靠前,不忘耐心叮囑,自己拖著文周易後退立定。
“你怎麼樣?”
這話問起來簡單,回答起來十分講究,文周易暗暗叫苦。
他正“獨享”虛耗內功以致的抽絲力竭和倍量服藥後遺症在身體裡打亂仗的高峰時刻。
這時的自己,耳目敏感得彷彿羽毛撫在身上都能數得清有幾根。
他近身真切地感受著林羽的焦躁。這女子太容易心不在焉了,也不知成天只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從她那些特地小心翼翼的攙扶,以及從未如此乖巧聽話的態度,都能清楚探知她對當下情狀險惡以及嚴重的認知。
文周易在安撫和放任沉默的可與不可之間猶疑,又不禁懊悔,如果自己身體不出變故,原本這一切不算什麼。
往事已矣不可追,文周易輕嘆一聲,聽她話並行退在後方。
“不必太擔心阿乙。”文周易注視著前方少年那副走一步看三步的謹慎動作,反而有心安慰道,“方才便是問路險,此刻道路光滑平整,一見便常年有人定期踏足,若到處機關怎能事倍功半?”
林羽果見如此,不緊不慢地挪步,口氣遲疑道,“今日一見,我倏忽後背都發涼,你說莊清舟可知此地已開始有人悄悄謀算,可他們求的是什麼呢?”
色、權、財。
世間慾望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