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他?
林羽仍在猶疑,“你在買零嘴的路上碰到他,他在作甚?”
林瑤如鯁在喉,“我見他在買涼粽,簡直以為看錯人,特地悄咪咪跟了上去——”又露出歡喜地看向桌上的紙包,“但他選小食鋪子的眼光屬實好,你真的不嚐嚐麼?”
林羽:“”
堅決不能信。
她腦海浮現一個俊美冷麵公子蹦跳歡喜著買零嘴的畫面,不忍直視。
林羽眼角清淡,始終未關注桌上的紙包,周身殘留著傷情太甚後的疲憊,顯得意興索然,只道,“你心思還是放在元春宴上,採買的禮品及時清點,摸清楚太尉府的底細,再看看有什麼熟面孔同到此地,特別是那邊。”
“潘清兒?”
林羽點點頭,“還有,隨時眼觀四路,萬不能大意,這可不比你往日出門走貨,我們也許早已入了人家法眼,卻不是什麼好事。”
來的這幾天過得尚屬平淡正常,但離元春宴畢竟還有些時日,眼睛擦亮些有備無患。
林瑤瞪大兩顆杏目,整襟危坐一一記下,那雙睫羽彷彿很久才撲閃一下,看得林羽不禁莞爾,因這女子跟在自己身邊多年,似乎少見這樣拘束。
林羽似終於得了閒暇,眼神掠過桌面,似笑非笑,“贛州歲末要過人日,我聽著卻很稀奇。如今想來,莊清舟到底吃了出身軍營的虧,這類煙火人間的瑣事操辦得實在太糙。”
她回想著過去,又疑惑,“為何從前不曾聽說這節日?”
林瑤無奈一笑,心中泛著痠疼,“民間古來有之,往年歲末,你怎會有這種的閒暇?”
往年歲末自己都在做什麼?在虛與委蛇中觥籌交錯,或者在成全真情與順應規則時陷入兩難。總之,往往是最不舒心的時刻。
林羽長舒口氣剎那醒悟,確是應當替過去的自己對待現在的林羽好一些。
兩日後,人慶節。
暮色初臨時,千家萬戶逐漸漫溢位歡聲笑語,當燈籠高掛、爆竹音起,這個慶祝女媧創世、人生繁衍的節日姍姍而來。
林羽抬首對望弦月,夜空澄澈如洗,耳邊拂過溫柔的晚風,風的味道偶爾有硝石煙,又有脂粉氣,更多飄溢而來食物的香味。
她笑盈盈欣賞著昨日的簡單樸素變幻為如今的絢爛熱鬧,緩步穿梭於人流,孩童少女將軟銀人勝戴在頭上,用花勝作為相互饋贈。
林瑤在幾步之側雀躍得像個孩子,就手買下一個精緻的絲帛面具大膽幫自己戴上,女子因奔跑而輕輕喘息,聲氣因興奮而微微顫抖,“阿姐,這是女媧面具,我給你戴上,不要摘下來!”
看來最後幾個字是因瞭解對方而量身打造,林羽果真放下正欲撫上面具的手乖乖就範。
從十分貼合的眼睛孔洞處,她怡然自在地打量著因節日氣氛不斷髮生變化的周遭,橋廊處、雨亭裡、蓬船上,閒人如織,無不喜樂;街邊流水樣的小攤旁,二人成雙、三人一家,所求必應,滿足而歸。
她靜靜佇立,目光落定在一顆騰空而起的煙花,煙花像飛龍衝向天際,像流星短暫徘徊,而後像如天女散花欣然灑落無數流光溢彩。
她看痴了那一剎那的美不勝收,人群摩肩接踵自周圍熙來攘往,她就如同淅淅泉水中的一顆鳴石,寫滿寂寞、孤高與清冷。
林羽被人潮緩緩推逐著向前,僅僅恍惚了片刻,孔洞的視線裡已尋不到林瑤的蹤跡,她不禁抬手去解面具,將將定住腳步,背後卻輕輕一震,似是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清幽的藥香立即灌入鼻中。
多麼熟悉的氣味!林羽心中凜然。
面具落下,她驀然轉身,眸光竟在那一霎準確地與對面相似的眼睛孔洞對視。孔洞裡的瞳孔幽深如淵,點綴著兩點冷漠,頎長瘦削的玄色身影安靜立定原地。
這面具,彷彿是伏羲。
“抱歉。”她清清冷冷頷首。
“是你?”男子瞳孔星芒漸變,用她無比熟悉的輕弱聲音問著。
林羽目瞪口呆,竟結巴了半句,“你,你怎麼,會在這?”
她徒然又醒悟,也許自己的猜測約莫是對的。
薛紋凜淺淡的唇邊漾起笑意,那笑意見到眼底,化成眸中晶瑩的亮色,“歸家途中。”
難道不是?林羽秀眉輕挑,不自禁說出心中所想,“我以為,你的家就在贛州。”
見那人一臉求解,遂又解釋,“前幾日,林瑤撞見顧先生,我初時還不信,如若停留數日,自然這般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