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吾眼中仍不掩驚異。
他既是第一次見主子對姑娘家保持關注和主動聊天的興趣,也的確第一次見有姑娘家沒被自家主子迷得七暈八素。
少年少女悄聲細語,像久別重逢的舊友有一搭沒一搭閒聊悠然自在。
葵吾數次忍不住打量面前的少女,他在判斷她究竟身手太好還是太懵懂無知。
金琅衛對每位使臣安排了一對一貼身保護,她身旁沒有金琅衛暗衛的蹤跡,說明根本不在使臣之列,但卻能大搖大擺進出含章殿周遭。
森嚴內廷,什麼時候能犯下如此紕漏了?
更奇異的是,主子試探這麼久,似乎也沒有浮動戒心和殺意。
薛紋凜見她腹中圓潤,面上饕足,莫名覺得好笑,沉吟少頃說道,“允你繞這麼久的圈子,如今總要走正路出園,你現在得告知身份了吧?”
那女雙肩頓然微僵,皺了皺鼻子,眼中寫滿“原來你在這守株待兔”的表情。
她先從烤乳豬的鐵架掃掠視線,認真思考半晌,重重籲口氣。
“我是祁州王之女的使女,奉命跟來使團探聽情況。”
“祁州王之女?什麼情況?”
少女杏目微睜,臉上寫滿“你這都不知道”,兀自自哂,“你難道沒聽說我們王君有個綽號?我家郡主牽念一生幸福所繫,讓我先來探聽情況。”
薛紋凜秀眉一挑,“你躲在這園中能探聽到什麼?”
少女聳聳肩,表現無辜,“不然能如何?”
“使臣,”薛紋凜用詞斟酌,“使臣應當為郡主著想,好壞皆知無不言才是。”
少女呵呵一聲怪笑,“只怕到了我家主子那裡,瘸子說成將軍,傻子說成絕才。”
“我國目的聯姻,使臣的話怎可信?”少女雙手撐在石凳,腳隨意踢著地上石子。
薛紋凜定神凝視半晌,老實道,“我第一次聽這種妄自菲薄之言。”
少女顯得渾然不在意,“你於我而言只是恰逢偶遇的陌生人,今日之後恐難相見,看在你對我有照拂之恩,說些實話也沒什麼。”
她又對著薛紋凜歪頭一陣大膽打量。
“祁州的名聲並非我此刻一張嘴就折騰壞了。話說回來,你這世家公子也大膽,聽說你們始宗陛下治下嚴厲,你這般肆意行事,不怕招人秋後算賬麼?”
薛紋凜抿嘴不言,唇角保持微末弧度,正要回話,耳廓聽到不遠處傳來數個人聲。
他循聲而望,看見園外由遠而近一隊蜿蜒火龍。
“看那邊,有火光,快去看看!”
“禁衛軍聽令,把這裡圍起來,一隻蒼蠅都不許放過。”
“本使隨你一同瞧瞧,我家女眷有可能在此迷路。”
薛紋凜不改臉色,卻發現身旁早已沒了人影,定睛一看,少女不知何時躲到了葵吾身側,面露焦急,“我不能被發現,你能不能幫幫我?!”
薛紋凜盯著她愈加蒼白的臉蛋良久,驀地道,“跪下,別抬頭。”
少女怔忪數秒馬上醒神,雙腿一沉就匍匐到地上。
火把隊伍愈近,領頭人身影逐漸清晰,薛紋凜餘光瞥了一眼,泰然自若撩袍坐下。
來人看見園中安坐之人後著實愣在當場,剛要行禮時,眼睛恰好對視到那小祖宗後頭的葵吾,暗衛朝自己默默丟來制止的眼神,將軍略略領會就懂了。
“沒想到公子今夜出現在這裡,先給您請個安。”
薛紋凜衝他讚賞地笑盈盈,“別客氣,殿中氛圍端肅,一舉一動被約束得狠了,我在這透透氣,難不成給將軍添麻煩了?”
他故作好奇地從著禁衛將軍身後一通掃視,眉毛一挑顯得稀奇。
那將軍隨之也往後看了一眼,十分無奈,“宴請尚未結束,只是這祁州使臣非說自家一位女眷可能在殿周圍迷了路恐流落至此,怕添了無謂麻煩,請末將一同看看。”
薛紋凜摩挲下巴,重複道,“女眷?若我沒記錯,使團名單並無女眷。”
使臣從將軍身後鑽了出來,他身姿略顯狼狽,頭上的通天冠歪了半截,正用一隻手勉強捋正。
使臣抬眼才看清,自己面前是位身量雖顯纖細,五官過於秀致,卻安坐時凜然含威的少年,他側目觀察著將軍的態度,有樣學樣十分恭敬。
“公子明察,使團名單的確已提前呈送內廷,只是臨行前我突發惡疾,家中強行使了一位婢子沿途照應。”
他擦擦一路疾行燥出的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