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抱著疊好的紅布,一邊走一邊說:“這個條幅都是宮裡的內造辦做出來的,剛才還是一個特別威風的一等帶刀侍衛給送到咱們家。以前也覺得咱跟著老爺沒少見大場面,今天才知道什麼是大場面。”
“誰說不是呢,不過咱們家也是好運氣,少爺一當官就能跟著十五爺做事,十五爺還特別信任咱們家少爺,什麼都交代咱們少爺辦。以前看不起咱們家的那些個富商毫商,現在哪一個不是笑臉相迎的。”
幾人說著就走遠了,張橋不知不覺跟著他們出了西城門,護城河右邊設的初選現場已經沒多少人了,御前侍衛都走了,還剩兩個小吏在收拾桌椅名冊。
附近人家的小孩兒在冰面上玩耍,那兩個小吏也不驅趕,岸邊站的或是端著飯碗或是揣著袖子來瞧稀罕的閒人。
那幾個抱著紅布的下人走到冰面上,熟絡地跟小吏打了聲招呼,然後就把原先圍著的那圈有半人高的紅布撤了下來,一會兒便換上只有五六寸寬的條幅。
張橋站在這一面能看見條幅上寫的字,但他只認得幾個。
旁邊有人認字,唸了出來,道是:“選好棉花,做放心棉布,王家棉布,東城三家衚衕左轉第三家,一尺八文。”
這人唸完了就嗤笑一聲,“這不就是大白話嗎?還說什麼打廣告,聽著怪新奇,就這。”
他不屑,這邊聽見的婦人們就議論起來了:“誒呦,八文一尺,這可便宜的多了,我昨兒個才截的布,咱們這附近的
那家,十文一尺,也不送也不讓。”
“就是不知道王家的布怎麼樣,明天看看去?”到家才發現家裡竟然有炊煙,他整個人身上的勁兒就是一洩。
“看看去。”
那邊又有人相繼喊道:“這是絲綢,南方來的上等絲綢,提花素色的都有新款。這兒是繡帕什麼的。這兒,這兒是,王家絲綢,用心做的絲綢。”
“哈哈哈。”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天色將暗的護城河邊已經聚了很多人。
冰上,王家的隨從們圍好自家的四面廣告,對著岸邊喊了兩聲:“誰有空,下來兩個人?”
張橋就是那個第一時間下去的,隨後又下來兩個,王家隨從拿來幾個兩邊都有支角的木梯子,豎起來三人高的竹竿。
嘩啦,紅布條幅從頂部卷落。
柳家剪刀,張家木頭,徐婆婆小餅,---
每間隔三尺就是一家的條幅,還是那種特別白話的廣告,這附近的百姓可算是新鮮了一回了。
看不見人影了回家的時候,都在討論這些個紅布上的內容。
張橋心底壓著的那塊沉沉的石頭,在這日常煙火中好像也有點鬆動了。
他揣著王家隨從給的十文錢,走向西城內最髒最亂的那個小巷子,看到自家賃了兩間房屋的小院時,腳步頓住了。
這時有人從他家靠著正屋搭的一間低矮的茅草廚房裡走出來,藉著廚房內隱約的火光看出來同在這院子租賃的隔壁陳嫂子。
陳嫂子倒是先看見他,驚喜道:“張三?回來啦!狗娃子他娘,你家男人回來了,這下你就放寬心好好養著身子吧。”
這嬸子欣喜地朝屋內喊完了,才跟張橋說:“說來也是你家運氣好,你被抓走的時候有個好心人路過,塞給了你家狗娃子一把錢,好歹是買了米下鍋了。你先吃點東西,待會兒咱們鄰里街坊地商量一下怎麼安頓了老嬸子。”
張橋深深拜謝,走到屋裡,昏暗冰冷的房間裡只有貼牆放著的一張小床,狗娃子坐在床邊,看見爹進來也不動。
床上躺著的臉色枯黃的婦人撐著要坐起,看著門口著急地問道:“他爹,這就沒事了吧。”
張橋匆忙走來坐在床邊扶住了她:“沒事了。遇到好心人了,不知道是什麼貴人,跟那邊說了一聲,叫告誡了就放出來,他們不會再追究的。”
“這就好這就好,”說著卻哽咽起來,“要是早一點遇見好心人,婆母她也不能。”
張橋說道:“不說那些了,你吃點東西睡著,我出去一趟。”
婦人一下子抓住他的手,搖頭道:“就算還有那些羊羔利,你也不要幹糊塗事。這是天子腳下,是會要命的。”
張橋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放心,不做糊塗事。該多少錢,咱們還多少,聽說護城河那邊的冰場以後每天都要維護,一天有幾十文好拿。我跟人說好了,去幹那個。”
婦人放心,又說:“對了,那貴人給咱們狗娃子的二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