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有腳踏車的人家不多,而且都不樂意外借。
只有小隊長姜國平為人大方,只要他家腳踏車空著,就會出借。
不過,姜國平的媳婦比較不好說話。
想來也是,任誰借多了,都不會有好脾氣,家裡的腳踏車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壞了還得他們自己出錢修。
可腳踏車還是要借,去鎮上有六七里的路,走路來回一趟天都黑了。劉喜花叫姜大國抓四個大土豆帶上,送給姜國平家。
又叮囑姜大國怎麼跟隊長兩口子說借車的話。
姜大國找了箇舊布袋子,裝了四個土豆,來到了姜國平家。
果然,他一問腳踏車,姜國平的媳婦馬上冷了臉,揶揄著說,“大國,我家的腳踏車這月都借了你三回了,要不,乾脆把車放你家得了,怎麼樣?”
姜大國聽出她話裡的譏諷,可為了借車,他只得訕訕笑著,“嫂子說笑了。”他將四個大土豆放在桌上,“喜花剛回孃家,她大哥從地裡挖了些叫她帶來的,帶的有點多,我挑了幾個大的給嫂子家。”
八零年,即便是小隊長家,也不富裕,也僅僅只是吃得飽不吃稀飯的程度。
土豆是主糧,也是菜,對於處於剛剛吃飽的人來說,土豆是個稀罕物,有些村小隊的土地不好,種的土豆長不大。
有些人家時節沒趕上,沒買到土豆種,沒種土豆。
姜國平家今年的土豆苗買得遲,才剛剛長出小苗來,要吃上土豆還得等兩三個月。
“呀,土豆。媽,咱們中午吃土豆嗎?”姜國平的小兒子,捧起一個土豆笑著說,一臉的饞嘴表情。
“放下放下,土豆上都是泥。”姜國平媳婦開啟兒子的手,對姜大國的臉色緩和下來,“行吧,腳踏車推去吧,早去早回啊,我家大兒子在學腳踏車,他傍晚放學要騎的。”
姜大國明白,這是答應借給她的意思了,“行,我就去趟藥店,馬上回來。”
腳踏車借到,姜大國回家將裝了草藥的提籃掛在車上,騎車去了鎮上。
也是巧了,姜大國才鎖好腳踏車進了藥店,就看到那天送他們一家三口回鎮上的年輕開車人,也在藥店裡。
姜大國先認出他,沒好意思上前打招呼,因為年輕男人穿著得體,還夾著公文包。
而他卷著帶泥的褲腿,赤腳穿著一雙舊膠鞋,中山裝外套也是破破舊舊的。
他剛從地裡回來,沒有換衣裳。
姜大國下意識地往人群后躲。
但那個年輕男人眼尖,轉身時隨意看來一眼,就認出了姜大國。
年輕男人笑著朝姜大國打招呼,“是你啊?你來鎮上辦事啊?”
姜大國被認出,不得不走出來應聲,“是啊是啊,家裡人採了靈芝,我送來藥店問問價錢。”
一說有靈芝,幾個買藥的賣藥材的,全都圍攏過來。
“好大的靈芝呀。”
“在哪挖的呀?”
“老哥厲害。”
“哎呀,太好了,我正找靈芝買呢。”年輕男人一臉驚喜拉著姜大國的胳膊,“這靈芝你給我吧,我按藥店的價錢給你。”
姜大國吱吱唔唔,“這怎麼好意思呢?”
年輕男人以為他不相信自己,又說,“你不相信我的價錢?你可以問問藥店的售貨員,他們收的鮮靈芝價格是三十一斤。”
姜大國睜大雙眼,三十一斤啊,他的靈芝有半斤重,能買三罐子奶粉了。
想到這男人還送他回家,姜大國沒上前問售貨員的價格,說道,“成,我給你。”
他認識這年輕男人的姐夫,叫胡青松,還是廣播電臺的,這人應該不會騙他。
年輕男人大喜,馬上從兜裡摸出一張嶄新的大團結和一張五元的票子,遞給姜大國。
“對了,姜同志,你家愛人孩子還好吧?”年輕男人從公文布里取出一個疊得齊整的布袋子,小心地將靈芝放了進去,隨口聊天說。
姜大國把錢塞進外衣的內袋中,點頭說,“都挺好的,孩子昨天滿月了,我今天賣了靈芝,再給她買點奶粉回去。”
“哦,過得好快啊,都滿月了。對了,你買奶粉得有孩子的出生證明,你帶了嗎?不帶嬰兒證買不到奶粉的。”年輕男人提醒說。
姜大國眨眨眼,“啊,我忘記了。”醫生也沒跟他說啊。
“哈哈哈,你家是頭次生娃吧,我跟你說,我家的也是頭胎,我也是一陣忙亂,出了好多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