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能感受到他們對他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鄙視。
他,終究是舉人出身。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他終究還是被抓進來了,在他還在戶部上值的時候,一群錦衣衛如狼似虎衝進來把他帶走。
審了兩天,終於就把他丟在這間監牢裡不再管他。
被關了這麼久,今天獄卒送來這一桌豐盛的酒菜,海瑞想著今天不是自己的生日,也不是什麼重大的日子,那麼只能是人生的最後一餐:斷頭飯。
海瑞吃不下飯,裕王府裡裕王何嘗不是如此。
不管是誰,父親沒了,或許都會這樣。
只有時間,或許才能讓他漸漸恢復過來。
半個時辰後,獄卒來收食盒,站在牢房外看著裡面,酒菜都沒有動過,海瑞就那麼傻愣愣的坐在那裡,也不把東西收拾進食盒拿過來。
“黃三過來。”
那獄卒衝巷口的獄卒喊道。
“什麼事兒?”
黃三慢悠悠過來問道。
“把牢門開啟,裡面海大人好像有些不對勁。”
那送飯的獄卒說道。
“是嗎?先前還好好的。”
黃三走到牢門前往裡一看,也嚇了一跳。
雖然光線昏暗,可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地牢裡的環境,也看出來酒菜未動。
隨著“嘩啦啦”翻動鑰匙的聲音,黃三把鑰匙找到,快速開啟牢房進入。
這些動靜,海瑞依舊絲毫未覺般一動不動。
到了海瑞面前,黃三半蹲下身子看過去,這個時候海瑞眼睛才動了動,只是死死的盯著他。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可黃三這會兒心裡就是一顫,他居然被海瑞盯的有些發毛了。
“海大人,這酒菜不合胃口?”
黃三壯著膽子問道。
海瑞並未回答,而是依舊死死盯著他。
“得嘞,你在這大牢裡也沒兩頓了,本來想著你這要走給準備點好的,你不吃就算了。”
黃三雖然不知道海瑞是怎麼回事,可他不願意糟蹋這這一桌子酒菜,就招呼著旁邊那人道:“海大人不願意吃,那就咱們吃。”
“你說我在大牢裡沒兩頓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低沉的聲音響起,是海瑞問出來的。
“你這在大牢裡呆的時間夠久了,應該快要出去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
那獄卒隨口就說道。
“為何我會被放出來,我可是罵了陛下。”
海瑞追問道。
北鎮撫司詔獄,為了避免麻煩,海瑞是被直接看押在地牢裡,所以外面那不斷迴響的鐘聲在這裡根本就聽不到。
“先皇在今天已經駕崩了,沒人會再砍你腦袋,本來還想著”
黃三隨口就說道,只是說到這裡一下子就停了下來。
“等等,你說什麼?皇上他……不!啊。”
當海瑞聽到嘉靖皇帝離世的訊息,並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情緒,反倒十分傷心,不僅乾嘔起來。
“海大人,你這沒事了,該高興,哭什麼啊哭?”
獄卒看到海瑞這樣,心中就是不喜,兩人快速收拾好酒菜,也懶得理他。
重新鎖上牢房的時候,不僅還在嘴裡啐了一口,“讀書人就是矯情。”
皇帝是誰當,對他們這些吃皇家飯的人來說,無所謂,只要皇帝不把他們辭退了就好。
在他們離開後不久,乾嘔的海瑞終於緩了下來,不僅嗚嗚咽咽的哭泣起來,時不時哀嚎兩聲,鬧得詔獄整夜不得安寧。
物件海瑞這樣的讀書人,做官自然就是想著為民做主,為社稷嘔心瀝血,眼見嘉靖皇帝胡作非為,他冒死進諫,該罵就得罵。
可是在骨子裡,忠君愛國的思想早已深入骨髓,聽聞皇帝駕崩,自然是忍不住傷心哀嚎。
後世許多人把這個時候臣子哭皇帝看成是在演戲,其實不然,或許只有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官油子才會有這種想法,大部分的官員都會因為皇帝的駕崩而哭泣。
忠孝仁義禮智信是從他們讀書起就被老師反覆提及,多多少少都已經融入他們骨子裡,和血脈聯絡在一起。
也只有知天命的人才會理解,死亡就是那麼回事,沒人能夠逃脫。
清晨的京城,昨夜一場大雪降下,把整個城市變成了一片白色。
裕王府大門已經開啟,裕王穿著早已準備好的黑翼善冠,青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