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道里,商人們需要依附於官員,那怕補依附,那也得處好關係不是。
閻王好惹,小鬼難纏,這話可是很有道理的。
九江府一眾舉子這會兒都是悠閒的喝著茶,雖然經歷過鄉試捷報的考驗,可是在這一刻,魏廣德還是注意到不少人偶爾端茶杯的手也是微微發顫。
臘月二十九江西會館酒宴上,當時曾有人邀約江西舉子匯聚到江西會館等候捷報,不過被不少地方舉子拒絕了。
不止是因為舉子太多,而且江西考生上榜的分部也非常不均勻,九江府考生歷來都在江西各府中排名中下,自然不願意去那裡。
也就是吉安、南昌等進士較多的府縣考生存在攀比之心,相約去了江西會館等候捷報。
不多時,門外就傳來鑼鼓嗩吶聲,聽上去非常喜慶,這就是一隊報子得到了會試訊息,給考生送喜報來了。
不過那隊人走的近了,慢慢又走的遠了。
其實,對於這裡坐著的舉子來說,名次已經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上榜,只要在榜上,自己的寒窗苦讀就沒有白費。
九江會館的周圍,還分佈這許多的會館,自然不多時又有鑼鼓嗩吶聲響起,這次聽上去,這隊人沒有在前面街口轉彎,而是直接一路吹打著過來了。
不止是魏廣德,此時一屋子舉人們雙手握緊,雙腳十隻腳趾都已經用力牢牢抓住地面,只感覺心臟怦怦直跳。
當然,其他人現在的狀態那只是魏廣德猜測的,因為他此時就是這樣。
當報喜的隊伍走到九江會館大門外的時候,所有人,包括旁邊兩桌商人和店裡的人,所有的目光都朝向大門口張望。
可惜,那隊報喜的隊伍沒有在門前停留,繼續往前去了。
“會試報喜也是從最後往前報嗎?”
魏廣德這會兒開口問道,他們這桌坐的不僅有勞堪、沈良棟,還有朱世隆、張科這些上屆鄉試的舉子,夏可範、陳忠烈兩個二十八年鄉試的舉子也坐在這裡。
“往年是這樣。”
說話的是陳忠烈,四十多歲的人了,是正月裡才趕到的京城,想來一路也是遭了老罪了。
魏廣德他們走的早,來的一路上還沒怎麼被凍著,只是車隊過了山東才感受到北地的嚴寒。
陳忠烈走的晚,自然是一路頂風冒雪來的。
好了,魏廣德心裡哀嘆一聲。
如果這報喜的隊伍前面沒自己的喜報,那,好像自己就只能真的等嘉靖三十八年的會試了。
又是三年時光,也難怪陳子昂在科舉失利後,會寫下那首《登幽州臺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這是詩人對人生短暫的感喟,用詞大氣豪邁,卻帶著滿滿的悲壯。
在這個時候,魏廣德肯定不會念出這段煞風景的詩詞,太特麼不吉利了。
現在榜單未見,上面未必就沒有自己的名字,就算要幽嘆一聲前途渺茫,三年之後又是三年,青春歲月蹉跎,那也得等明天吧。
不過想到《登幽州臺歌》,魏廣德不覺輕聲念出《楚辭-遠遊篇》中那句,和此詩開篇相近的那段:
“惟天地之無窮兮,哀人生之長勤。往者餘弗及兮,來者吾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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