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馮裳這日正在濟北王趙元項家秘密授課,這日課程正開到觀人術,才說道,山崩於前,面色發紅謂之血勇,發白乃氣勇……
自天授十八年起,前太子趙元項便不再出門,對外也說的是,他足有殘疾,對內亦不過是避嫌殘喘,羞於見人不願應付罷了白銀之輪。
今上趙淳潤算是個心大良善的,他血洗過很多勢力,卻偏偏留下了趙元項,還把前朝留下的璋秀園賞了他住。
如此,趙元項便在這城郊住著,好吃好喝的被養著,衣食往來並未受一絲半點苛責,甚至,比起從前來還要好上很多。
最難得是,今上從未賞過任何人給趙元項,也不派任何兵丁把守王府,由他來去自由,反正天下之大,盡在掌握。
甚至濟北王今年都二十二歲了,旁人的孩子都滿地跑,今上卻依舊沒有賜婚,城中自然也沒有高門大戶願意與其聯姻,躲還來不及,何況聯姻乎?
今上不開口,前太子便只能乾熬著,側室都不敢納一房,只能從外面買來小娘子消火,卻不敢留下子嗣後代。
趙淳潤是個小心眼兒,他被自己哥哥憋在廟裡,也算是苦人一個,見天兒抄經刻卷,提心吊膽那些年,那簡直是噩夢一般的歲月。
誰也不知道趙淳潤那時候對這個世界有多絕望,他幾乎是什麼都沒有的,如果不是遇到了顧昭,趙淳潤也不過就是個行屍走肉罷了。
現如今,他哥沒了,可他哥的三個血脈都活著,給他戴綠帽子的那個女人也活著,於是,趙淳潤就開始用起了冷暴力。
他什麼都不說,什麼也不給,一絲半點的態度都不會露出來。
這些年來,這些人就如此這般的不上不下的掛著,喉嚨裡就如噎了一個碩大的□□一般的不上不下。
趙元項封閉在家,素日也就是跟門下的清客養花養鳥,修身養性,也成了一個宗教狂熱的愛好者,不過私下裡,趙元項也悄悄收攏了一些力量,如這馮裳一般。
他自然是不服的,就如當年趙淳潤想的那般,天下本該是他的才是。
真是誰說誰有理!
馮裳,字思贊,京郊南遙莊人。此人是個有大才的,懂數術,通理學,知兵事,法學,善琴會棋不說,此人口才一流,機智幽默且謀略上佳。
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卻因其養父乃是宮中宦官出身,他便比旁人先天低了幾個門檻,原他也參加過天承四年的科考,成績還不錯,可偏偏上官與他安排了個雜流地方,還說是抬舉他了。
自此,馮裳便放棄了官途,併為自己做了一首賦道:鴻鵠展翅,一飛千里,南遙俗雀,昧於遠圖,飛停梁幕;鴻起凌雲,挾恃霜寒,昂藏天地,飲風啄露,雀躍於堂,緊步日月,俯仰三才,營營嘰啄……自得也,自在也,自樂也,自好也……
自此,這馮裳便看破一切,遊戲山水,在京中肆無忌憚起來,沒多久,經人引見,他先是做了濟北王的棋藝教授,後幾年師生情誼,不忍見學生鬱鬱寡歡,這馮裳便悄悄傳授起了一些濟北王不該學的東西。
卻說今日馮裳剛開到觀人術,才起了《觀將軍》一篇,不想那門外忽有人來說,衛國公家使人來接呢,說是有急事。
頓時,這屋內兩人表情便詭異起來。
濟北王趙元項穿著一身白麻深衣,半臥在榻上,聽到下奴這樣說,他倒也沒吭氣,只是眉毛聳動了幾下,頭部微微的低了下來。
馮裳側臉看了他一下,便笑道:“這衛國公的榮恩真真是三不五十的便來一出,卻不知道他今日又想到了什麼?殿下當日實在不該將某借於他,而今他喧嚷了出去,某便這樣的被呼來喚去,被當做了一樣的人大反派也有春天。
這……著實是被壓低了行情,不說旁的,如今京裡常有的聚會,因他的原因,某也再不得去,竟是朝上什麼訊息都得不到了,某一閒客,有酒便足,自是無甚關係,只王爺的耳朵卻不靈光了!”
趙元項抬頭苦笑了一下,只能拱手道:“勞煩先生
了。”
馮裳輕笑道:“只……萬想不到,我馮思贊竟然成了個陪宴席的下客了。”
說罷,馮裳站了起來,他抖抖袖子,正正衣冠,語調轉為和藹:“殿下也該出去走走,實在不該這樣愁苦下去了。”
趙元項只能道:“是。”
他眼看著馮裳離了這屋子,估摸著那人遠離之後,這才周身劇烈的顫抖起來,一招手將桌子上的一座銅尊又狠狠的擲了出去。
一時間,他的太陽穴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