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快怕是隻能將叔叔丟進江裡了。想到這裡,他心裡不覺解氣,想著想著又思緒跑偏,若是叔叔被丟進江裡,到時候自己就奮力跳進去!努力救長輩。雖然他不會水,可是到時候合家大小定誇獎自己有情有義,忠厚誠樸,那時候七爺爺定然會對自己刮目相看的……
想著想著,這孩子的臉色便不會遮掩的開始變化。顧茂丙扭頭看到這孩子忽喜忽悲的變臉,便用肘彎拐拐小叔叔道:“這孩子有……”他指指腦子。
顧昭輕笑:“恩,跟他爺爺一樣。”
顧大老爺是死也不出車,他年紀大了,如今比不得之前,些許冷風便覺入骨,因此便只在車裡烤著新燒炭火,嘴巴里還嘮嘮叨叨的跟顧槐子道:“失策,大大失策,以後再不聽許窮酸胡說八道,爺上了他的當了!老爺我又不搞什麼民生民計,老爺我是打仗的,搞什麼微服私訪?現在好了,老爺的儀仗坐著官船渡江了,老爺我卻被丟在了這頭!哎……這事兒要傳回去,定老牲口能就這笑話,整吃半年乾飯!你說吧,這是渡口,怎麼就沒有渡船呢?”
顧槐子見主人不開心,忙在一邊耐心解釋。
之所以現在無法渡江,那是因為,如今朝廷每年徵收夏秋兩次田賦,現下不比從前了,田賦要交到朝廷統一安排的徵收點,這個徵收有個名字曰,支移。就是,指定地方,你去交糧。
前朝那會子,常常有一些莫名的□,支移就是其中一項,那會子,老百姓打了糧食卻不能就近繳納,有的繳納點離家鄉竟有上千裡之多,如有前線打仗,命老百姓交到前線的都有之,因此,百姓自是苦不堪言。
如今好了,凡各地州縣,都以五百里為一點,點內周邊百姓都統統集中到了這個地方納糧。再者,因很多百姓家的情況出不得遠門,如今朝上也允許折變,就是這五百里都出不得門的,你家就出些錢給莊裡的閒漢或者官中,由他們代替繳納,這個叫腳錢。錢兒也不多,那樂車宣傳過了,一石糧食不得超三十個錢。
今年糧草值錢,官方給的官估一石能有八十錢,一等糧食能估到一百三四十錢。陽渡附近原是一個點,收集好糧草後,再有官府統一給這邊的大戶分派了衙前役。這附近的大戶一起合了份子出了腳錢,找了全部的大船,去夏江中游五百里的一個叫鴉關渡的地方統一繳納秋賦去了。因此,江上無舟,這來往的客商旅人便都只能暫且在這身後的陽渡鎮等著。
這陽渡鎮不大,卻活著千數家戶,時常營生也都是做著與水有關的活計。許多人家就吃住在船上,如今他們也隨著秋糧去了鴉關渡。因此,這小鎮住戶一下子走了四分之一,更顯得淒涼起來了。
顧昭倒是不在意何時能夠渡江,他只是笑著看顧茂丙在身後上躥下跳的,這傢伙的到來,給顧昭這車隊帶來難以言喻快樂。這就猶如一滴水花星濺入了油鍋一般,整的車隊每日就如趕大集的一般喧鬧。
正笑鬧著,細仔帶著一些小廝從那邊跑回來,遠遠的看到顧茂丙便喊他:“十四爺,我們找到個好去處,這鎮上最大的客棧被咱家包了,那客棧對面正好住著一個富戶人家,他家老爺子如今過六十六,請了郡中名角,要唱三日大戲呢!”
至於他想的渡江的辦法,看樣子是沒有了,為了找面子,這算是將功折罪吧?顧昭笑笑,到沒有計較,只是對唱大戲的那份喧鬧沒半點喜歡。
顧茂丙聞言頓時眉飛色舞起來,顧昭輕笑,這傢伙到了現代,怕是一個熱血戲劇瘋子。
看到細仔圍著他家小爺兒轉悠,顧昭隱約有些嫉妒,哎,是人就喜歡顧餅子,他家七老爺那麼大一隻站在一邊,這猴崽子竟然沒看到!
“十四爺,您沒看到呢,那戲臺老高了,五彩的臺子,我去的時候,主家正在下面,熱乎乎的支了三口十五眼的大鍋子,殺了兩隻整豬,那香氣……”
“這算什麼,三口鍋,你是沒見過!在上京,當年小爺……”忽然想起什麼,顧茂丙扭頭看他小叔叔,他小叔叔帶著一臉古怪的笑容看著他,仿若看到一種場景。
當年,那個叫嬌奴兒正在上京鄉下地主家的五彩臺子上舞水袖,臺下,殺豬宰羊鬧成一片……
顧茂丙摸摸鼻子,拍拍屁股閃了,細仔小跑著跟著巴結:“十四爺……小的看到那名角了,嘖嘖,那臉盤,那扮相……小的問了,那角兒在這邊可出名了,有個藝名兒叫個俏奴兒……”
顧茂丙腳步踉蹌,手在空氣裡抓了兩下才穩住。
顧昭仰天無聲大笑!
顧茂丙若是排輩分,他總排十四,因此這隊裡的人都叫他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