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噗哧一聲樂了:“當日飛燕子打鞦韆,那才是上京一絕,你是沒見過好的。”
阿潤無所謂道:“我也不想看,我只愛看你。”
顧昭本想反駁,忽然覺得今日桃花亂飛,搞得他身上又春又酸,好不噁心,便不再吭氣,只一心陪著阿潤逛景色。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總算他們來至春明山頭,舉目俯視,那山下一片桃色,連綿十數里一望無垠,那種站在高處,天下盡在手裡的感覺頓時便有了。
“細仔選路,選的好。”阿潤難得的誇了一句。
顧昭輕笑,舉步來至一處崖石頂端,他看了一會,回身衝阿潤擺擺手:“阿潤,你上來。”
阿潤正親手在地面鋪了席子,很認真的擺吃食,見顧昭喊他,便停下手上了崖石。
他們又看了一會,耳邊顧昭忽然道:“阿潤,我覺得,做皇帝就是這麼寂寞,站的最高,也該看的最遠。那遠處是你的宮殿,再遠是皇城,皇城外面是天下,天下間活著你的子民。不論世間有什麼道理,天下之主考慮問題,當是站在最高的位置,往最遠處考慮,這是大勢。話雖是這般說,我卻從不覺得,做君主是有福氣的事情。”
阿潤只是笑,聞言點頭:“江山更替,君道不一,我這個皇帝……連累阿潤頗多。”
顧昭搖頭:“我不覺你來連累我,只當你出去上一份閒工……你開心就好,我也幫不到你太多……
就若……今日所提律法之事,我卻不懂,也未研究過。可我也知依法治國,國之根本也。一個國家的每一條法律,都關乎天下萬民福祉。這與個人恩怨無關,跟前朝舊事無關,跟某個人的私情無關,跟某人的怨恨無關,跟是不是阿昭的舅舅無關,跟是不是前皇后家的內史無關。卻不論旁人怎麼想,一個偉大的君主考慮任何問題,就該從那遠處想,高處想!這其中不該看我,也不該看著區區京城,數里之地。
你心中煩惱,昭無法干預,便只能帶你來這裡,請你且看看遠處,越遠越好……往千百年後看,若……阿潤的律頒佈的好,千百年後無論江山何處,依舊不能廢你的尺,你的標!這便是我想說的……”
阿潤不動,半天后方嘆息了一下道:“阿昭,原來帶我來此,是為這個。”
顧昭輕笑著點頭:“我最懶了,爬山這樣的罪,是不想受的,一會下山,我可不走,你叫他們抬竹兜來。”
“好……”阿潤只說了半句話,卻輕輕的挽住顧昭,撩去帽紗,想親吻,奈何,帽簷太寬,他夠不到。
“傻子。”顧昭失笑,扭頭拉住他往山下看。
他們看了一會,顧昭被美景感染,話便比以往多了一些。
“阿潤。”
“嗯?”
“其實,有些話,我早想與你說,只是自跟你一起,我便常提醒自己,再不往權利中心卷著,也免你為難。”
“沒事,你且說,我自懂你的。”
“好,那年阿兄接我來上京,我從不知我這一生便離不開這裡了。我本想,在京中待個幾年,待阿兄老去,我自回海上,世界很大,我的去處很多,只是,誰能想卻認識了你,從此雙腳絆住,此生寸步難行,可我也不後悔。人站在何處,便說那裡的事情。朝上的事情,我卻從未管過,可……目前獨遷丁一事,總是令我徹夜難寐。”
阿潤嘆息,丁民一事,他也苦煩。
“世人都覺遷丁苦,烏康苦,丁民苦,卻不知道,碗中無粟米果腹,才是真正的苦。世人都看,遷丁難,卻不知道,這並非簡單遷丁一事。我觀烏康歷史周志,自古,烏康人才彙集,大儒有,先賢有,名將有,名人有,上下千年,烏康一向人才輩出。
如今,事關遷丁,只怕天下要了烏康人根脈,烏康的長子,次子,三子都被天下要走了。從此烏康境內萬民千年內便會改變性格,再不離故土,再無人才矣。天下人皆欠烏康,你我更是,如此,今日我想向你討個差事。”
阿潤沉思半刻後方道:“阿昭不可,我本想……一生無憂,才不負你。遷丁苦累,你何苦來哉。”
顧昭輕笑:“兩人一起擔著,便不苦了,是吧?”
半響後,阿潤點點頭:“恩。”
那兩人說完,便再無飯意,只是一起坐在崖石上,互相依偎著一直到了夕陽晚照。
下山的時候,阿潤見天色漸黑,便脫去紗帽,微微彎腰道:“我揹你下山。”
顧昭失笑,眼珠子咕嚕嚕亂轉一番後道:“也好,半山的時候,換我來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