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手輕鬆的刺穿了他的後心,握緊了那一顆已經開始衰老的心臟之後,再次從前胸刺出。
略微有些殘缺於損傷的手掌託著一顆停止跳動的心臟,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如同噴泉一樣流淌著的血液瞬間染紅了他的衣服,從衣裳之上滴落下來,滲入了沙漠之上,令金黃色的沙粒戴上了一次血腥的紅色。
被稱為納辛德勒的死徒站立在了他的背後,身上沾滿了血跡,他自己的,秦逸雲的,邋遢的……
原本寬敞的大衣已經在瘋狂的搏鬥之中撕碎了,佈滿了各種傷口的上半身裸露在了空氣之中,手掌從邋遢的背後穿刺而入,從胸前傳出,手託心臟,猙獰微笑,不斷開合的嘴唇似乎在說著什麼。
下一次呼吸,大概就要死亡了吧?
邋遢感覺著急速失血帶來的冰冷感,並沒有任何痛苦,在長年累用的服用禁藥之後,體內的神經早已經麻痺掉了,殘缺的肺葉也已經不能在呼吸了,每一次的吸氣都感覺到肺部就像是要炸掉一樣。
憋悶,疼痛,痛苦,還有一絲絲的輕鬆。
他並沒有聽見自己背後的人說什麼,隨著那一隻手的支撐緩緩抽離,孱弱的身軀倒在了沙粒之上,似乎聽見了誰的呼喊,但是已經不重要了。
從何時開始的呢?背上這一副壓迫的自己無法呼吸的重擔,每時每刻都要不斷的將所有心力都投入其中的辛苦差事。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前一代的河洛指揮官將那一枚河洛的收藏庫:【無聲之地】的鑰匙交給自己的時候吧?
一步一步的走到現在,看著當年一個有一個的小孩子慢慢的長大。
有的乖巧,有的慵懶,有的桀驁不馴,有的喜歡到處惹麻煩,還有的總是喜歡搞惡作劇捉弄別人。
當年的那群小鬼頭已經一點一點的長大了,真的像是父親一樣的心情,有些欣慰,也有些彷徨,看著一個個絲毫不遜與自己當年的孩子一點一點能夠獨當一面,他有些害怕了。
害怕那群孩子已經不再需要自己。‘
那些孩子總是希望自己能夠休息了,認為時代已經屬於了他們,但是自己總是不放心,老是想一個死都不肯放權的老頑固一樣,抱著那些灼熱的火炭,不肯讓那群孩子燙傷。
那群年輕人都不清楚,那些看似美好的責任與權力,都是一塊塊被燒紅的炭火,握緊之後雖然發出了光亮,但是燃燒的只有自己。
他已經老了,但是他還想再揹負一段時間,看著那群年輕人個個都獨當一面,掌握這個屬於他們的世界。
殘念的思緒被急速降臨的黑暗打斷了,邋遢用力的想要睜開眼睛,他聽到了什麼的呼喊聲,但是卻聽不清楚,到最後,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隨他去吧,這種負擔消失的感覺,真是太輕鬆了。
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邋遢忍不住笑出聲了,脆弱的喉管噴出了血液,接近全力之後顫抖的手臂終於接近了脖子之上的十字架。
主啊,你在天空中看著我麼?我適逢你,我崇拜你,我讚美你,再過一會我就要見到你了……
雖然有些捨不得,但是留下來添麻煩總是不好的,小李大概要發瘋了吧?那個孩子總是讓人擔心,孤僻的要死……
或許我真應該答應他們在這次任務之前退休的。
他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抖動的嘴唇牽起了一絲微小的弧度。
【暴風軍團指揮者確認死亡,指揮權移交第三順位接收人,編號十六,洛雨……】
在遙遠的地方,地下室之中的女孩子嘶啞著的對著通訊器之中呼喊:“邋遢!邋遢!你在聽麼?回話啊邋遢!神父,我求求你說句話好不好?……”
不斷的呼喊令她的嗓音嘶啞了,到了最後,變成了幾乎無法挺清楚的痛苦呢喃:“父親……”
像是過了一瞬間,她感覺到了手背之上的灼熱,低下頭看到了邋遢曾經告訴過自己的標誌。
就像是面對著世界上最不願意相信的結果,她緩緩的蓋住了自己的雙眼,纖細的身體陷入了巨大的椅背之中,蜷縮成了一團。
強忍著的眼淚終於像是決堤一樣的流淌出來,就像是失去了一直在照拂著自己的父親,陷入悲傷的女孩發出了細微的哭泣。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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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幽深的大地之下,原本完整的洞窟已經在死徒的突然爆發之下破壞掉了,而一具被掩埋在了土灰於石塊之下的屍體,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