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痕,厚重的紫檀木發出燥心般的刺聲,緊接而來的是喘息,黑暗裡呼吸一點一滴被抽空,喉嚨口的氣出不來,悶在胸口,腿無力的抖動,扭曲。
只期盼,下一世的人生,女人不再作為一個男人的附庸,天底下不再有慘絕人寰的殉葬,閉氣前,她多想再看一眼韓非,不知道下一世,她是否還能記得他的臉……黑暗裡,她的眼角終流出淚來,就這麼結束了吧!
土,一塊一塊的鏟落在棺蓋上。
殉葬(8)
(五)
夷簡策馬匆忙的停在長安君府前,大聲問門前侍衛:“大王呢?大王在什麼地方?還有長安君夫人在府裡嗎?”
侍衛認識她,回答:“大王和室宗們早就去東陵,長安君夫人也在東陵,該入殮了吧……”
夷簡心裡一凜,揮鞭就跌跌撞撞的向東陵賓士,腦子一片空白,腿卻不由自主的抖動,一時間渾身好像不聽使喚,提不出力氣,沿著一路的冥紙,夷簡的馬蹄片步不止,抓著韁繩的手指通紅,勒出血痕……
一個時辰,太陽移到頭頂,正午時分,東陵盡頭,夷簡終於看見喪衣列仗的人群,並不下馬,就這麼直指的衝了過去,馬速太快,完全犯上的橫衝直撞,王宮侍衛驟然戒備,提劍包圍,馬兒受驚,仰天嘶鳴,夷簡手未抓緊,重重一聲從馬背上滾落。
從地上爬起身,夷簡叫:“我找大王,我要找大王……”
周圍有侍衛認出她,知道她是王宮裡的貴族人質,匠人鄭國的兒子,將她團團圍聚在中間,有侍衛去上報。夷簡焦躁,拉住一個侍衛的手臂急問:“長安君夫人在哪裡?”
侍衛遙手指墓室:“聽見哭聲了嗎,都是陪葬的下人,正在封土。”
夷簡的眼淚頓時氾濫,想到二姐竟然在裡面,她的心就抑制不住的悶,就像有無數個細小膿蛆在體內啃她的心臟,毛孔一根根張開。嬴政至,習慣的皺起眉,道:“夷簡!”
聽到他的聲音,夷簡猛的抬頭,一把抹掉臉上的眼淚,說:“政,你放了我二姐,求你放了我二姐,放了長安君夫人……”
嬴政淺灰色的眼裡微起波瀾,許久,他沉聲:“已經,安土!”
“你……”夷簡怔住,遠方哭喊聲刺耳,東陵石門尚未封土,目光觸及他身後侍衛的長劍,想也不想,她是孤注一擲了,趁所有人不備,瞬即上前,伸手抓住侍衛手裡的長劍,手背碰到劍鋒,倏地血濺,侍衛一愣,不敢傷害她,下意識鬆手,夷簡握起,毫不遲疑的架上嬴政的後頸,所有人震驚。
“你想殺我嗎?”嬴政表情不變,眼眸卻有異樣一閃而逝。
“我不想殺你,我只想要你快,快把長安君夫人放出來,她是我二姐。”夷簡吼。
“大膽!”一道高喝,是王叔子成,“你不想活了嗎,殉葬是對長安君夫人的恩典,大秦會立碑歌德,讓後人祭拜。”
“既然是恩典,你為什麼不去!”夷簡怒視。
“一個小小的人質,真是膽大包天,來人,把他拿下,一同為長安君陪葬。”王叔下令,侍衛們不敢輕舉妄動,齊齊看向大王。
嬴政眼角瞥見不遠處已經架起的弓箭,嘆氣:“夷簡,把劍拿開,否則侍衛們箭出,你必死。”
殉葬(9)
“政,如果二姐就這麼死了,你叫我怎麼辦,怎麼辦?”眼眶又溼,無奈丟掉長劍,夷簡轉身向陵墓入口石門處跑去,四周近千人愣愣的看她,嬴政下令:“都隨她去!”令下,所有人驚惑,有人如此在他面前放肆,他竟一點不見震怒。
王叔子成也下意識眯起了眼,舉劍威嚇大王,這是死罪,可以滅九族的死罪。
夷簡跑進石門,穿過長長的墓道,人群聚集的地方,慘不忍睹,巨大的石坑內,百名陪葬下人已經掩埋一半泥土,或頭頂或手臂掙扎在土外,奄奄一息沒了聲音,望向內室,兩座剛剛壘砌的棺塚,新土封嚴,沒有一絲可以透氣的縫隙……
原來,早已經來不及……
夷簡緊緊的捂住下巴,她不敢想象這樣一點一滴的嚥氣是怎樣的痛苦,她不敢想象二姐死前最後是帶著怎樣的表情,扭曲嗎,也努力撐開了手臂掙扎吧……癱軟的趴在棺塚上,大恨已經釀成,二姐真的就這麼死了,她沒見到她死前的悽慘,每次都是這樣,就好像她被韓王進貢給大秦,她是那麼的想送她一程,跟父親一路追,一路追,追到半夜起風,可是眼前出了漫天的沙塵,她怎麼也不見她的身影……
她都是這麼孤孤單單的,永遠孤孤單單的,讓她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