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你們相遇時,你竟高興得哭了起來。我不會是個誠實的女人,如果我對小兒能這麼打動人心表示驚歎的話;但是,對任何能賞識他長處的人,我無法冷漠對待之,所以我很高興在這兒見到你。我也可以向你保證,他對你是懷著不同尋常的情誼的,對他的保護你可以完全信任。”
達特爾小姐擲雙陸就像做別的事那樣專心。如果我第一眼看到她時是在雙陸游戲盤邊,我一定會以為她所以形銷骨立,所以雙眼變大,都由於這遊戲拼搏而不是由於別的什麼原因。不過,我在無限高興聽斯梯福茲夫人說那些話時,併為受到她的器重而自認為這是離開坎特伯雷以來舉止最老成時,我要以為我說的話或我的神色有一絲半點被達特爾小姐疏忽了,那我就大錯特錯了。
那天晚上過了不少時間後,一個盛著酒杯和酒瓶的盤子送進了屋,斯梯福茲邊烤火邊許諾說要認真考慮和我同去鄉下的事。他說用不著急什麼,在這兒住一個星期也沒問題;他母親也很熱情地這麼說。我們談話時,他不止一次把我叫作雛菊,這個綽號又引出了達特爾小姐一番話來。
“不過,唉呀,科波菲爾先生,”她問道,“這是一個綽號嗎?他為什麼給你起這個綽號?是不是——啊?因為他覺得你年幼無知呢?我在這類事上是很無知的。”
我紅著臉回答說我想是的。
“哦!”達特爾小姐說道,“現在我知道了這點,我很高興!我請教,於是我知道了,我很高興。他認為你年幼無知;而你還是他的朋友。嘿,太讓人開心了!”
不久後,她去就寢了,斯梯福茲夫人也告退了。斯梯福茲和我又圍爐烤火這麼再捱了半小時。談著特拉德爾和老薩倫學校其他的人,這才一起上樓。斯梯福茲的房間就在我隔壁,我進去看了看。這簡直就是一幅安樂圖,到處是安樂椅、靠墊、腳凳,都是他母親親自裝飾安排的,該有的東西應有盡有。最後,在牆上的一幅畫中,她那漂亮的臉俯視她的愛子,彷彿哪怕她的愛子睡著了也應受到她的關注。
我發現我屋中的火爐此時燃得正旺,窗前的簾子和床四周的幔帳都已拉下,這一來屋裡顯得很整齊。我坐在靠近火爐的一張椅子上,品味我的快樂。就這樣細細品味了一些時候後,我發現在爐架上有一幅達特爾小姐的畫像,她正很迫切地望著我。
這是一幅令人吃驚的肖像,當然看上去也驚人。畫家並沒畫出那道疤,可我把它畫了上去,這一來那道疤就在那兒若隱若現,時而像我吃飯時看到的那樣只限於在上嘴唇,時而像我在她生氣時所看到的那樣顯出了整個錘印。
我悶悶地想,他們為什麼不把她放在什麼別的地方,偏放在這屋裡呢?為了避開她,我就急急地脫衣、熄燈、上床。可是當我入睡時,我仍忘不了她還在那兒盯著,“不過,是真的嗎?我很想知道呢;”我半夜醒來時,發現我在夢裡很不安地向各種各樣的人問那是不是真的——卻根本不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第二十一章 小愛米麗
我聽說那家有個常跟著斯梯福茲的僕人,他是斯梯福茲在大學裡僱的。這僕人看上去就像舉止得體的樣板。我相信,在和他處於同一地位的人中,再沒有比他更體面的了。他少言寡語,腳步輕巧,態度沉靜,馴服順從,無微不至,在需要時總會出現,不需要時決不挨邊;但他最值得重視的是他的體面的儀表。他的臉並不柔順,脖子僵僵的,頭部平滑整齊,短短的頭髮貼在頭兩側,語氣總是輕柔的,S那個字母他總低聲說得特別清晰,以至叫人以為他似乎比別人都更多使用這個字母①。他使他的一切儀態無不堪稱體面。哪怕是他的鼻子是倒長的,他也會使它變得體面。他使他身邊的空氣都是體面的,時時與之相伴相行。他是那麼體面得地道、完美,叫人幾乎不可能疑心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是那麼體面至極,以至沒人想到他應穿上僕人的制服。要他做任何有傷體面的事就等於侮辱一個最體面的人。我看出,女傭們都自然而然對此很清楚,所以她們自己忙忙碌碌去做事,讓他呆在食品室的火爐邊看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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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S是斯梯福茲這個姓氏的第一個字母。
我從沒見過這麼金口難開的人。而這種個性又和他其它的一切個性一樣,使他更體面了。就連他的教名無人知道這事,似乎也成為他體面的一個部分。大家只知道他姓李提默,沒人可以對此有任何異議。叫彼得可以被絞死,叫湯姆可以被流放,而叫李提默是很體面的。
我深信,由於那種抽象的引人起敬的體面,使我在此人面前格外自覺年輕。我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