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山羊打出門,望著破洞洞外的藍天生氣。
破了屋頂我們不知應該叫誰來賠,只有自己買材料修補。“這次做石棉瓦的怎樣?”我
問荷西。
“不行,這房子只有朝街的一扇窗,用石棉瓦光線完全被擋住了。”荷西很苦惱,因為
他不喜歡星期天還得做工。過了不久,新的白色半透明塑膠板的屋頂又架起來了。荷西還做
了一道半人高的牆,將鄰居們的天台隔開。這個牆不只是為了防羊,也是為了防鄰居的女孩
子們,因為她們常常在天台上將我曬著的內衣褲拿走,她們不是偷,因為用了幾天又會丟回
在天台上,算做風吹落的。
雖然新屋頂是塑膠板的,但是半年內山羊還是掉下來過四次。我們忍無可忍,就對鄰居
們講,下次再捉到穿屋頂的羊,就殺來吃掉,絕對不還他們了,請他們關好自己的羊欄。
鄰居都是很聰明的人,我們大呼小叫,他們根本不置可否,抱著羊對我們眯著眼睛笑。
“飛羊落井”的奇觀雖然一再發生,但是荷西總不在家,從來沒能體會這個景象是如何
的動人。
有一個星期天黃昏,一群瘋狂的山羊跳過圍牆,一不小心,又上屋頂來了。
我大叫:“荷西,荷西,羊來了——。”
荷西丟下雜誌衝出客廳,已經來不及了,一隻超級大羊穿破塑膠板,重重的跌在荷西的
頭上,兩個都躺在水泥地上呻吟。荷西爬起來,一聲不響,拉了一條繩子就把羊綁在柱子
上,然後上天台去看看是誰家的混蛋放羊出來的。天台上一個人也沒有。
“好,明天殺來吃掉。”荷西咬牙切齒的說。
等我們下了天台,再去看羊,這隻俘虜不但不叫,反而好像在笑,再低頭一看,天啊!
我辛苦了一年種出來的九棵盆景,二十五片葉子,全部被它吃得乾乾淨淨。
我又驚又怒又傷心,舉起手來,用盡全身的氣力,重重的打了山羊一個大耳光,對荷西
尖叫著:“你看,你看”——然後衝進浴室抱住一條大毛巾大滴大滴的流下淚來。這是我第
一次為沙漠裡的生活洩氣以至流淚。
羊,當然沒有殺掉。
跟鄰居的關係,仍然在借東西的開門關門裡和睦的過下去。
有一次,我的火柴用完了,跑到隔壁房東家去要。“沒有,沒有。”房東的太太笑嘻嘻
的說。
我又去另外一家的廚房。
“給你三根,我們自己也不多了。”哈蒂耶對我說,表情很生硬。
“你這盒火柴還是上星期我給你的,我一共給你五盒,你怎麼忘了?”我生起氣來。
“對啊,現在只剩一盒了,怎麼能多給你。”她更不高興了。
“你傷害了我的驕傲。”我也學她們的口氣對哈蒂耶說。
拿著三根火柴回來,一路上在想,要做史懷哲還可真不容易。
我們住在這兒一年半了,荷西成了鄰居的電器修理匠、木匠、泥水工——我呢,成了代
書、護士、老師、裁縫——反正都是鄰居們訓練出來的。
沙哈拉威的青年女子面板往往都是淡色的,臉孔都長得很好看,她們平日在族人面前一
定蒙上臉,但是到我們家裡來就將面紗拿掉。
其中有一個蜜娜,長得非常的甜美,她不但喜歡我,更喜歡荷西,只有荷西在家,她就
會打扮得很清潔的來我們家坐著。後來她發覺坐在我們家沒有什麼意思,就找理由叫荷西去
她家。
有一天她又來了,站在窗外叫:“荷西!荷西!”我們正在吃飯,我問她:“你找荷西
什麼事?”她說:“我們家的門壞了,要荷西去修。”
荷西一聽,放下叉子就想站起來。
“不許去,繼續吃飯。”我將我盤子裡的菜一倒倒在荷西面前,又是一大盤。
這兒的人可以娶四個太太,我可不喜歡四個女人一起來分荷西的薪水袋。
蜜娜不走,站在窗前,荷西又看了她一眼。
“不要再看了,當她是海市蜃樓。”我厲聲說。這個美麗的“海市蜃樓”有一天終於結
婚了,我很高興,送了她一大塊衣料。
我們平日洗刷用的水,是市政府管的,每天送